桑崇沉默着,不说话了。
桑祈趁机也放软了三分,继续煽风点火,道:“大伯,您说桑家后继无人,都是老弱妇孺。可是妇孺和弱小,未必就不能有一番作为。何况,祝儿是桑家的血脉。将来您是想让他和列祖列宗一样,受世人景仰。还是被人在后背戳脊梁骨,说他祖祖辈辈都是英雄,到他这辈却变成了狗熊?”
言罢她又是深深一拜,道:“阿祈绝不乐见前者。所以愿替父出征,继承桑家衣钵。待到平定天下后,再将未来交到祝儿手中,送他一个人民安居乐业,可以安心开疆扩土的太平盛世,和桑家忠烈之士的无上荣光。”
说完,她静静地等待着桑崇的回话。
可桑崇还是无动于衷,沉着脸,叫人将桑祝带下去,并将她也赶走了。
桑祈在院外徘徊,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与无奈。
正在思索还能怎么办,听莲翩来报,说严桦来了,已经在府外等了很久,可侍卫就是不肯放人。
“严桦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人的到来,她有些意外。
“来请大老爷出山的。”莲翩叹了口气,解释道:“侍卫不肯让他进来,他就站在外面喊。看那架势,好像若是大老爷一刻不见他,他就一刻不肯走了的意思。”
桑祈好奇之下,跟着她一路来到大门,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严三郎一身白袍素服,头系白纱,腰戴麻布,凛然而立,在门外扬声喊着桑崇的名字。从忠义孝廉,说到桑家门风;再从桑家门风,说到而今时事。将宋家的狼子野心和洛京各个氏族之间的内忧外患、大燕与西昭的战争形势一一道来。言辞犀利,丝毫无惧于把各大氏族,包括自己家的阴暗面揭露出来。坦言洛京氏族之孱弱,除了桑家,无人能与西昭对抗。
举动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有不少寒门子弟,或是有见地的下层人士,被他的话触动,也纷纷上前,跪在他身后,共同请缨,希望桑崇出任大司马一职,再次于危难之中匡扶社稷。
桑祈从外头的情形判断,觉得似乎事态比自己想的还严重。一问才得知,原来第二封急报也到了。留守边关的桑家部队,不知受了何人指示,竟然不战而退,连弃三城。眼见着西昭人一路畅通无阻,仅仅用了一日,都快打过贺兰山了。
于是更加觉得形势危急,不容大伯再犹豫下去,皱着眉头,又回到了书房,连连砸门。
桑崇实在头疼得很,不得不开门,这次选择以理服人,叹着气对她道:“阿祈,你太天真了。就算二弟的死,真怨不到皇室头上。这世家之争,你也是玩不过宋玉承那只老狐狸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何齐昌早就准备好了给你的宅院?就是因为连你父亲都觉得,这次危机中,怕是难以全身而退,所以才要回去的啊。你就理解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吧。”
傅先生的想法,终于得到验证。
桑祈心头一紧,还是摇了摇头,道:“阿祈不走。如果父亲真是被宋太傅所害,待我平息战乱后,定会亲手为他报仇。”
“战乱,报仇!”桑崇紧紧蹙眉,揉着太阳穴,面沉如水,冷哼道:“这些事无一不生死攸关,你就不怕死?不怕你父亲费尽心机,为你铺就后路,你却自己非要去送死,辜负了他的期待?”
“……”
桑崇说完,见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明白自己抓住了她的软肋,只希望她早点想通,继续劝道:“齐昌并非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这些年来桑家在那儿也根深叶大,实力雄厚,即使是在乱世,想要安生于一隅也并非难事……”
“大伯。”桑祈突然出言打断他,重重地在地上一叩首,沉声道:“阿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我意已决,若是大伯不允,阿祈哪怕只靠自己一个人,也要亲手捍卫桑家荣耀,绝不容忍它蒙尘。”
这侄女跟自己弟弟一样,简直油盐不进,桑崇心里千百万个无奈,重重拍了一下轮椅扶手,叹了声:“唉,你这女子……”
“你说说,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嗯?”桑崇眉头紧锁,上下打量着她,良久后面色一黑,好像想起了什么,冷声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你那个情郎吧?晏家那小子?为了和他在一起才不肯离开洛京,跟大伯回去,是不是?”
桑祈没想到他此时此刻会提起这一茬,怔了怔,才语塞道:“并非如此。”
桑崇却是不信,一脸阴鸷,仿佛在责怪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着男欢女爱这种小事,不惜为此搬出这么多大道理,实在太不懂事。
书房内,二人还在两相对峙。
大门外,严桦还在率领寒门士子坚持,有几个高门子弟也陆续加入了进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晏云之出现在皇宫里,并带来了一样令皇帝意想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