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泽的锦衣卫其实已经掌握了内阁里几个阁老贪墨的证据,只不过他一直按而不发而已。如今朱俊晟动手正好给了他机会。
叶少泽第二天再坐于殿上时,只默默听着御史说那几位大臣的罪名。
朱俊晟上前一步道:“皇上,我朝治国向来清廉,便以几人为戒,以示陛下爱民如子。”
他是以这几人为戒,让别人看看投靠他的下场吧。
叶少泽笑不语,回头一看赵肃,这厮却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直盯着他。
叶少泽站了起来慢慢道:“皇叔说得极对,本朝治国清廉,贪墨之事更要严惩不贷的。当年□□当朝之时刑法严酷,尚有贪百两便抄家流放的例子。如今朕当朝虽不如□□英明神武,却也没有姑息养奸的道理。”
皇上其实很少在朝上讲话,以至于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大臣们都不由自主地看着他。今日才知道,原来皇上说话的声音竟然如此不疾不徐,且隐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叶少泽继续淡淡道:“既然如此,朕手里也有些贪墨的证据。当朝有两人结党营私,门生遍布天下,盘根错节关系密节,而朝中诸人竟无一人敢告发他二人。朕却不知道,朕养的一帮言官都是作何用的!”
最后一句语气突然一厉,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主管都察,顷刻便吓得跪在地上。
朝中一时无人敢说话,朱俊晟垂下眼,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果然皇上如今是与以往不同了,这等气势都快要越过他去了。
文武百官缄默,叶少泽更是笑了:“若没人说,朕便来说吧。高大人上前来。”
翰林院掌院学士出列,手捧着一本折子,众官皆看向他。他之后打开道:“内阁次辅严大人,阁老刘大人出列。”
两个朱俊晟的心腹面面相觑,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出来跪下之后,还回头看了朱俊晟一眼。而随后高大人所说的那些话,一条条一件件,都是些致命的要害,两人越听脸色越白。就连朱俊晟都抬头冷冷地看着叶少泽,心中惊骇。
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叶少泽却坐在御座上,淡淡地问:众位爱卿看,这般该作何解?”
叶少泽发难突然,没人敢接话。赵肃整了整正一品的麒麟武官袍,上前一步道:“依臣看来,皇上尽可杀了两人。”赵肃说话和别人不同,带着一丝缓慢的杀气,那一个杀字更咬得一紧,凌厉极了。
两个早已养尊处优的阁老顿时才被吓住。皇上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赵肃。他若是想杀,那谁都管不了!
两人忙道冤枉,叶少泽却冷笑。这两人相互勾结,贪污税银,残害忠良,还敢喊冤!
他让锦衣卫指挥使进来,手下带的是两人家中所养的谋士。更是佐证了那些罪责。两人这才知道大势已去,连忙求朱俊晟救他们。
但是朱俊晟如何能救他们,他前头才说不可姑息贪墨之人,若是现在就改口,岂不是正好中了皇上的下怀。再者宁王赵肃突然站出来为皇上说了一句话。
那这是表示他站到了皇上这边啊。
朱俊晟暗中握紧了手,笑容不改道:“本王赞同皇上的话,不可姑息养奸。”
叶少泽站在金雀台上,看到远处山峦起伏,金乌西沉,浓烈的万丈金光倾斜照向匍匐的大地。
山川皆掌握于手中,日升月沉。
帝王的权势,恐怕很难有人会轻易放手。
汪远递了件斗篷给他披上,叶少泽才回过神,随之低声道:“回乾清宫罢。”
乾清宫里,七皇子正在书房里等他,七皇子只有五岁大,玉雪可爱,天资聪慧。生了一双圆圆的眼睛。为了避免出现朱景越的乌龙,叶少泽还特地让锦衣卫查了七皇子的生母。总算是个没有爬过墙的,身家清白的嫔妃。他才放心下来。
七皇子很少见到父皇,这般看到他就立刻张开小手,幼鸟一般要父皇抱他。
叶少泽皱了皱眉,这朱彦文的儿子都有皮肤饥渴症吗,个个都要抱,偏偏他不喜欢抱来抱去的。
七皇子见父皇不抱他,有点失望,胖胖的小脸露出沮丧的神情。
叶少泽看他可怜,这才上前一步把他抱起来。七皇子立刻就不沮丧了,搂住父皇的脖颈,开心地笑着说:“父皇,然儿还要骑大马!然儿的侍读书童说,他父亲就要驮着他骑大马!”
这小孩蹬鼻子上脸,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叶少泽立刻板着脸拒绝:“朕乃天子,不能骑大马。”
七皇子把软软的脸偎依在叶少泽的颈窝里,亲热地说:“那然儿明天还来看父皇!”
这时候宫女却进来说:“皇上,二皇子来了。”
自从朱景越得叶少泽的重视之后,在皇宫里的地位便不一样了。叶少泽也没有亏待这个孩子,让太傅好生教导他,就算不能做帝王,做个亲王还是可以的。就连上次他对朱景旭发难,叶少泽都纵容了他。朱景越穿着一件绣三爪金龙的长袍走进来了,他身高窜了一截,竟比叶少泽还要高一分,面容棱角分明,越发的俊朗了。
但当他看到叶少泽抱着七皇子的时候,原本温和俊朗的脸立刻有些阴沉。
叶少泽把七皇子放下来,让他自个儿先出去玩。七皇子不依,朱景越就低声冷冷道:“七弟,你已经大了,不可赖着父皇。”
七皇子又有点怕这个二哥,听说他前不久收拾了三哥,他母妃都让他看到二哥时要格外谨慎。
叶少泽知道童年受挫的孩子性子多半阴沉,便敲了敲他的额头:“他还小,你莫要苛责。找我何事?”
父皇对他的态度的确是冷淡了,并不是他的错觉。
朱景越只觉得心中冰冷。他知道父皇一开始就是想选个好的太子人选,因此加倍努力,越发的优秀出众,别的皇子被他甩在身后。但父皇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父皇抱着七皇子,他心里突然有种阴暗的嫉妒和怒意。他这么亲昵地抱着七皇子……他又何曾抱过自己!他应该是自己的,不应该和别人亲昵,更不该抱着别人,就算那只是个孩子。
朱景越只是露出笑容,有礼地道:“儿臣无事,只是给父皇请安的。至于训斥七弟,则是怕父皇的溺爱害了他。”
叶少泽只想离朱景越远些,这孩子好像有雏鸟情节,第一眼认住他了,便开始依恋他。别的人就是对他好他都看不见,心里只有个父皇。
“既然无事便下去吧。”叶少泽淡淡道,又加上一句,“夜里凉了,让宫人给你加床被子。”
朱景越根本不想离开,他想和父皇呆在一起,每日见父皇给他请安就是他最高兴激动的时候。见到父皇时,他不仅希望能跟父皇说话,更希望父皇能和他亲密些。就算只如原来般摸摸他的头,他都是满足的。若是父皇肯多跟他说几句话,那他整日都会高兴。
朱景越暗自握紧了拳退下了。
那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站在金銮殿上。而叶少泽正半跪在殿下,一脸落魄。他走下去把叶少泽拉起来,跟他说:“朕等你许久了。”把他狠狠地按进自己的怀里,又要压在龙榻上。叶少泽推拒他,他却更兴奋了,哄着他不要怕,说自己从来都爱他……而晨起醒来的时候,朱景越发现裆部濡湿,他知道那是因自己的梦境,一时更加自责。但在这种自责的同时,又隐隐有种欲-求不满之感,这种感觉突破了往日对父皇神圣不可侵犯的认识,他开始贪婪地想象,也许正是要这样才好,父皇才会在他怀里。
他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若是父皇发现了,迟早有一天会更加疏远他。
而自叶少泽在朝堂上处理了朱俊晟的两个心腹之后,他安□□朝中的人就无人敢动了。因西北突传战事,赵肃立刻要回去处置。叶少泽在他离开的同时就颁发了新政,任用了一批新晋的官员。收回了北直隶大同、保定等地赵肃的军权,一时间手段雷霆。不仅是朱俊晟,就连赵肃的势力都被叶少泽打压。等朱俊晟反应过来加以抑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帝王在朝堂上说话再无人敢轻视了。竟然还有守旧的大臣上折子,称皇上已经长大,摄政王不可再把持内阁了,都该还给皇上才是。
朱俊晟听了简直恨不得弄死这个老不死的。他心中实在不甘,他掌握朝政这么多年,做过这么多丰功伟绩就没有人看到了?就因为他不是帝王?想逼他放权,那是不可能的。
朱俊晟那天面色阴沉地下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