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好在此时又有人进来,曾榕立即起身去迎客,又是把人请到老太太的身边,这才叫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去。
倒是那个兰姐儿的姑娘,轻声说:“我叫谢兰,在家里序排六,你可以叫我兰姐儿,也可以叫我六姑娘。”
纪清晨瞧她主动与自己说话,自是立即回道:“我名唤清晨,在家里是排七,我还是叫你兰姐姐吧。”
谢兰微微颔首,却还是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小姑娘,她是谢家三房的长女,只是父亲早年过世,只有孀居的母亲带着她过日子。之前她一向出门少,只是如今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纪,这才出门来交际。
她虽只出来几次,只是托着家里那位了不得堂兄的福气,认识的姑娘都待她极好。不过她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大伯母主动为一个小姑娘解围呢。
不过这位纪姑娘确实是长得太好看了点,这皮肤也不知怎么养得,她站这么近地瞧着,可真是又白又细,比那最上等的凝脂豆腐还要嫩呢。
“那我便托大唤你一声晨妹妹吧,”谢兰抿嘴一笑,她性子温和,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地。
这个称呼倒是新鲜,纪清晨便点了点头。待两人站在长辈身后,便小声地说话。纪清晨也知道谢兰也是才来京城没几年,之前一直都是在江南老家。
等她说自个乃是苏州人士的时候,纪清晨心底便猛地漏了一拍子。她前世的乃是扬州人士,虽说两地距离不远,可是谢兰乃是养在深闺中的姑娘,想必她也一定不会知道吧。
虽说今生她是纪清晨,可是那些过往,总是难以忘记。特别是待她极好的父母,哥哥,前世父亲为了她,全力资助那人,只是最后却是喂养了一只白眼狼。
这一世方家不再有她这个人,那么大哥也不会再送她上京,此生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只是虽这么想着,她却还是抱着万一的心思,问道:“我听说江南有家华丝纺极是厉害,染出来的料子不管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是顶出众的。”
谢兰愣了下,随后便笑道:“没想到华丝纺的名声竟已传到京城来了,他家确实是了得。我听说华丝纺的东家极是了得,为了这些印染的方子,可是跑遍大江南北,所以他家的料子总是新颖又别致。”
纪清晨没想到谢兰真的知道,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心中登时激动了起来。
是啊,华丝纺能从两间门脸铺子,发展到遍布江南三省各处,几十间铺子,都是靠着她父亲搏命而来的。
虽说人人都说商贾低贱,商人重利而没有道义。可是方家的产业就是她父亲拿命博来的,江南盛产丝绸,大小作坊遍布。若是想要脱颖而出,就要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蜀锦之贵闻名天下,她父亲为了能叫方家的丝纺脱颖,便带着几个家丁前往蜀地。
虽成功拿到染色的方子,可是却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劫匪,其他的东西都丢了,可是却还是把方子死死地揣在怀中。吃树皮、被蛇咬,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地罪,才叫东西带回来。
方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心勾当,可是偏偏就是因为他们是商贾,便叫所有人都瞧不起。
那个人不过就是因为家中曾是为官的,便叫父亲瞧中了,供他读书,将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可他一朝金榜题名,便见利忘义。
“晨妹妹,”谢兰见她发呆,便轻声唤了一句。
纪清晨这才回过神,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今日竟是想起了这么多前世的事情。或许是第一次是有人与她说华丝纺的事情吧,不过听到华丝纺如今依旧生意红火,她心底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席上落座的时候,裴玉欣故意挑在她的左边坐下,而谢兰则是坐在她的右手边。
裴玉欣瞧着娴雅文静的谢兰,登时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可没与我说过,认识谢家的人啊。”
“兰姐姐,”纪清晨喊了一声,险些把裴玉欣吓了一跳,只是她说道:“这位是裴姐姐,素来与我要好,性子也是极好的。”
裴玉欣这才知道,她是要介绍自个和谢兰认识,脸上闪过一丝感激又羞愧的表情。亏得她方才还以为,清晨是故意隐瞒她的呢。
谢兰便又和裴玉欣,还有另外一边的纪宝茵打招呼,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所以说起话来啊,也有些共同语言。
只是裴玉欣没说上几句,便问道:“谢姑娘,今个就你陪着谢夫人一同来的吗?”
纪清晨恨不得扶额,我的裴姐姐啊,你是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好在谢兰已习惯了,轻声说道:“大伯母带着我来的,大伯父与四堂哥应该前头吃酒呢。”
谢忱在谢家少爷里排四,之前京城曾流转过一句话,谢家十分灵气,九分在四少。
所以就没人不知道谢忱是谢家四少爷,这会谢兰说完,裴玉欣和纪宝茵两人的眼睛都放光了。倒是纪清晨有些不解,谢忱确实是长得英俊了点,可是这些小姑娘们也不至于全迷他吧?
要说长相,柿子哥哥就比他好看啊。
提到裴世泽,纪清晨心里也是一哼,谁说他没有爱慕者的。那个柳明珠可比谁都厉害,竟是想叫柳贵妃求着皇上赐婚,可真是异想天开。
连纪清晨自个都没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杏儿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纪清晨着急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七妹妹,怎么了?”纪宝茵见她;脸上露出着急地表情,立即便问道。
纪清晨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先出去一下,湛哥儿闹着要找我呢。”
纪宝茵知道纪湛一向就爱黏着她,所以也没多想,便又与其他两个姑娘一块说话。纪清晨匆匆站了起来,便立即往外走。
她边走边问道:“还没叫太太知道吧?”
“没呢,少爷身边的丫鬟本来是想过来说的,只是先瞧见了奴婢,”杏儿低声说道。
纪清晨点头,领着她往外走,到了门口就瞧见正站在外的晓雪。晓雪这会垂着头,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怕的,待她瞧见面前停着华丽的衣摆时,便抬头瞧见了纪清晨,立即激动地喊了一声:“七姑娘。”
“你不是都叮嘱你们了,一定不要叫少爷去危险的地方?”纪清晨声音有些急,却还是压低声音。
这会屋子里摆着的宴席,满室的欢声笑语,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这边。
晓雪本就被吓得离开,这会再听纪清晨的话,便要跪下,幸亏纪清晨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擒住,没叫她跪下去。
她低声斥道:“还嫌不够多的人知道吗?”
晓雪这才站直了身子,纪清晨转身便往外走,杏儿赶紧叫晓雪跟上。待出去后,纪清晨立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雪这才哆哆嗦嗦地将经过说了一遍,纪湛和温启俊两人在前院待了一会,就嫌太过无趣。纪延生又是个一贯宠孩子的,便叫他自个出去玩了。两人便到园子里,也不知谁说要去钓鱼,便又叫小厮去捉蚯蚓又去找钓竿。
结果小厮去挖蚯蚓的时候,纪湛就掉进水里。
幸亏那会花园里有人,立即便有人下去,将他捞了起来。所以纪湛也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倒是没性命之忧。
只是纪湛是二房的独苗,就这样,丫鬟和小厮还是被吓个半死,所以晓雪这才急急来回禀的。不过她来之前,纪湛吩咐她,先告诉纪清晨。
纪清晨又问道:“可知道是哪个人救了小少爷吗?”
“是一位来参加宴会的公子,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个子高高的,模样也长得极俊俏,”晓雪小声地说。
纪清晨登时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可叫人拿了换洗的衣裳给小少爷换下?还有那位救人的少爷,杏儿你去爹爹的院子里,叫人找一身爹爹未穿过的衣裳送过来。”
杏儿有些迟疑地说:“姑娘,奴婢走了的话,您身边就没人伺候了啊?”
今个因着家里事情多,香宁也叫曾榕借去了,所以她身边只留了杏儿一个。原本想着不会有什么事,哪知这会倒是有些人手不够了。
她轻声道:“你速速去拿了衣裳,过来再与我汇合。这么一会功夫,我身边又有晓雪在,不会有事的。”
杏儿这才点头,与她们分了方向,往另外一边去了。
纪湛被救上来之后,便叫人带到花园里的小阁楼里换衣裳去了,这会还在那里呢。等纪清晨到的时候,就瞧见门口站着的小厮武艺。
“七姑娘,”武艺立即给她请安,纪清晨瞧他守在门口就觉得奇怪,正要问,就听到里面居然传来一阵笑声。
“湛哥儿和俊哥儿都在里面?”她确实是听到一阵笑声,应该是两个小家伙。
“还有谢公子也在,”武艺轻声说道。
纪清晨立即惊讶了,“谢公子,哪位谢公子?”
她还以为救了纪湛的是裴世泽呢,怎么会是一位谢公子呢。待回过神,她便猜到是谁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谢忱救了湛哥儿。
“是七姑娘在外面吗?”只听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纪清晨立即应道:“是我,谢公子这次真是多谢你,救下了舍弟。”
“举手之劳而已,纪姑娘不比放在心上,只是我如今实在是衣冠不整,就不能见纪姑娘了,”谢忱的声音实在是温文尔雅,便是因为隔着屋子,稍微提高了声音,还是透着一股叫人说不出地温润。
就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拂过的清风,透着让人舒适地恰到好处。
“谢公子客气了,我已命人去拿衣裳给公子,还请稍等片刻,”纪清晨轻声说。
谁知她刚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一个清脆的声音,猛地喊道:“还有我,还有我呢,姐姐我的衣裳也都湿透了。”
纪清晨听到他的声音,真是又生气又放松了下来,要不是里面有谢忱在,她真是想立即便冲进去,然后狠狠地打他的屁股一顿。早上还答应的好好,说是今个不会胡闹,结果就掉进水里了。
这幸亏是有人及时相救,要不然全是要了全家的命了。
可是任她在外头跺脚,里头依旧欢天喜地的,也不知谢忱说了些什么,两个小家伙的笑声真是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