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书房里,江姗和书桌后的男人同时抬头望着推门而入的江南,神色是如出一辙的冷峻和不悦,“什么事?”
江南喘了口气,才道:“嫂子,嫂子……”
男人“嚯”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眼前在刹那间漆黑了一秒,他忙用力按住了书桌,才稳住身形,开口时声音冷得下霜,“她怎么了?”
“嫂子不见了!”
段子矜下车的时候,唐季迟亦是让司机将他从车里推了下来,没走两步,却被女人拦住,“谢谢你送我过来。”
“你就真的只是让我送你过来?”
段子矜点头,苍白的脸上,表情倒是异常冷静,全然看不出她昨晚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
她向来都告诉自己——那些整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坚强。
“我和你一起进去吧。”唐季迟仍不放心。
段子矜微微笑了笑,“如果需要有人陪我进去,我就不会避着他出来了。”
唐季迟想了想,便也明白了个中缘由。倘若她需要有人陪,那个人该是江临,而不是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略有些不快,表面却是云淡风轻得看不出波澜,“那你自己小心些。”
待段子矜走后,轮椅上的男人目光渐渐沉冷,他吩咐司机道:“记得通知Leopold家,人是我带来的。”
司机点头应道:“是,少爷。”
他这么做,无非也就是为段小姐撑个腰。
人是他带来的,那么无论里面那位伯爵小姐想对段子矜做什么,都要看在Town家的面子上,把她毫发无损地送出来。
段子矜以为Nancy会在花园或是客厅这样的地方接待她,没想到佣人一路沿着花园后的甬路把她引入了一个被蔷薇的树墙围绕的、杂草丛生的院子。
拱形门上挂着刻有古老的文字的木牌,上书六个字母,A
wyn。
仙女之地,被赐福的乐土吗?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连空气中都隐隐透着阴森寒冷的院落,怎么也无法把这番景象和A
wyn联系到一起。
走过曲折的小径,一座不大不小的高顶建筑吸引了她的视线,像是一座被诅咒的教堂,神秘而幽深,穹顶上方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是耶稣受难的雕像。
“你来了。”女人含笑的声音静静从不远处传来。
段子矜收回视线,看过去,正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站在教堂的门口,她眸光一凛,“听你的意思……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来。”
温温软软的笑意漾开在Nancy的眼角眉梢,她却不接她的话,只道:“本来是想换一件衣服,出去接待客人,但是想了想,这里应该更适合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子衿小姐不会嫌我招待不周吧?”
“不会。”段子矜话里有话道,“你招待我的已经够多了。”
Nancy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面色僵了两秒,笑意却渐渐变得更加深邃。
“也对,毕竟我们神交已久,不拿出些东西款待贵客怎么可以?”
神交已久。
段子矜瞬间被某种念头穿心而过——
她的眼瞳先是放大,而后又猛地一缩,整张轮廓精致的脸在安温园诡秘的气氛中,显得无端惨白。
Nancy仍是不动声色地笑,半晌,她右脚后撤,双手捏住了裙摆,深深蹲了下去,这是最崇高而优雅的初见礼,可以最大限度地表达对面前的人的敬意和礼貌。她的声音悦耳动听,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利剑般锋利。
“久仰大名了……段悠小姐。”
听她这样称呼她,段子矜反倒慢慢冷静下来。
从得知Nancy就是黎南希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没日没夜地提心吊胆着,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却没想到,当真被识破的这一刻,却有种莫名卸下重负的解脱感。
“冒昧造访,希望没有打扰你。”段子矜学着她平时端庄优雅的笑容,亦是波澜不兴地说了句场面话。
“进来吧。”Nancy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今天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段子矜眸色一凛,没有犹豫,大步跨了进去。
教堂内部的穹顶极高,抬头可见有刺眼的光芒从玫瑰窗里滤进来,穿过色彩奇异的玻璃后,变成了诡谲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