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楼道的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望着这一幕,双眸眯成了狭长的弧度,眼底覆着重重的阴霾。
他沉声问身旁的管家:“威廉家与北欧之间的贸易往来,有多少条航线会经过我国领海?”
管家想了想,马上道:“少爷,具体的信息我还需要回去彻查,不过北海虽然是公共领海,但是这两年因为治安不稳定,所以欧洲很多来往通商的货船会贴着我国领海的沿线行船以图安全。一旦被我们的海军发现了,就马上改变航道出去。”
轮椅上的男人眸光更深了几分,“这么说,他威廉家若想和北欧通商,势必会经过我国领海。”
“是的,少爷,上面对这件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二是……”
唐季迟冷哼一声,“是怕得罪威廉家,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管家缄口不语了,少爷向来思维缜密,又岂需要他多嘴?
“马上联系本家,让他们把所有能收集到的证据寄到领事馆去,再附上一封我的亲笔信,剩下的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管家微微惊讶,“少爷,您是要和威廉家撕破脸?”
唐季迟的目光愈发沉冷,“养不教,父之过。他既然教出这样的好儿子,就该明白迟早有一天整个威廉家都要败在这个蠢货手里!”
管家瞧了眼方才男人抱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少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管家斟酌劝道:“少爷,这件事,江先生自然会为段小姐讨个说法……怎么处置威廉家,交给江先生决定就是了,我们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他怎么解决是他的事。”轮椅上的男人握紧了座椅的扶手,力气大的几乎要将金属扶手上的胶皮捏碎,口吻却依旧淡淡的,“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
那个威廉竟敢不知死活地对悠悠下手,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消他心头之恨?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少爷……”
“要么闭嘴去办事,要么现在就滚回英国去!”
毕竟没见过少爷发脾气,管家怔了怔,单手搭在肩膀上,行了个礼,“是,少爷,我这就去办。”
他走后,唐季迟眼里晦暗的光芒渐渐散开,眸中淌过淡而无痕的异色,明锐而充满了智慧。
狩猎节最终在一场血腥的气氛收尾中不欢而散,谁也没想到,最先驱车离开猎场的,正是警告过江临不要妄图逃跑的威廉家。
当时男人正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听到江姗带来这个消息时,蓦地打开了双眼,“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是他家的货船无视国界、违规航行被人举报了。”江姗提起此事亦是有些奇怪,“威廉家现在被邻国要求上报几年来所有的通货记录,三倍补交关税,还要追究责任,进行商业制裁,现在整个威廉家乱得像一锅粥……”
江南转着手里的笔,浅色的瞳孔里噙着几抹看好戏般的笑意,“真是报应不爽,这件事来得还挺是时候,连我们自己动手都省了。”
江姗睨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笔,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脖子上面长的是摆设吗?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还都能让你赶上?”
江南夸张地怪叫了一声,捂住头,“姐,你是不是我亲姐姐,下手这么重?”
“我也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怎么能笨成这样?”江姗把笔扔在他眼前的桌子上,“我要真是下手重,就该直接拿它戳穿你这颗没用的脑袋!”
江南缩了缩脖子,撇嘴道:“你是说,有人一夜之间扳倒了威廉家?”
他说完,又摇头否定,“不可能,几大世家绝无可能插手这件事,他们巴不得我们和威廉家多斗一会儿,斗个两败俱伤,怎么可能……”
江南的话正中了江姗的思虑,她摸了摸下颔,看向坐在书桌后面,一言不发的深沉男人。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他高大的身躯,逆光而坐,像一道漆黑的剪影。别样的内敛中,又隐隐勾出一股独对苍穹的气魄。
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姗也无从甄辨他的心思,只好出声问:“Le
,你怎么看?”
“在哪片海域被举报的?”男人淡淡问。
“北海。”
北海是公共领海,毗邻的国界线只有那一条。被他这么一点,江姗也立刻醒悟过来,“是Town家?”
是那个男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唐季迟在江家门前,当着她的面戴上墨镜的举动。
江姗竟觉得心里一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