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的嗓音波澜不兴,周亦程却清楚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座上的男人下沉的嘴角。
“去哪了?”
冯姐如实回答:“听说是公司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
江临“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又给段子矜的手机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英俊淡漠的脸上像蒙了一层阴沉沉的霾。
“先生。”周亦程打着方向盘,似不经意将车靠近路边的花店,“要不要给贝儿小姐买束花?她最喜欢百合花了。”
先生的表情看上去沉凝得能滴出水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又和段子矜那女人脱不开关系。
他要是这样去见贝儿小姐,想必贝儿小姐也不会开心。所以周亦程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句,心思该收束一些了。
江临闻言,岑薄的唇角忽而露出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你倒是比我了解。”
周亦程对上他阒黑不见底的双眸,心里蓦地一突。
江临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车窗外的花店,淡淡道:“冒着被拍下来的风险也要逆行进辅路……既然车都开到这了,你就下去给她买一束吧。”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先生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周亦程惭愧道:“是,先生。”
江临坐在后座上,心还是微微拧着,怎么也舒缓不过来。
听说段子矜从家里出去以后,他就觉得异常不安。
尤其是……她还没接他的电话。
温淡平静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寒光,江临给虞宋打了个电话吩咐道:“马上去埃克斯集团问问,段工程师去哪了。”
江岸边,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是复杂。
段子矜被人捞上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完全冻僵了,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宛如凌乱生长的海藻,贴在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发梢还滴着水。
Lucy赶紧递上毛巾把她裹住,段子矜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没有知觉了,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的。
安邺盯着她和米蓝,手指紧紧攥着导演椅的横梁,几乎要把那空心的金属管攥折了。
“谁让你们两个私自加戏的?”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满意,眸色晦暗,让人看了就害怕。
姚贝儿双手环抱着胸,靠在椅背上瞧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意。
安导有意见,那是最好,她连站出来挑刺都省了。
最好重来,再来个十遍二十遍才叫喜闻乐见。
米蓝帮段子矜裹着毛巾,擦她的头发,皱着眉低声叫她:“子衿,你还好吗?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段子矜沉沉地点了下头,“我没事……”
她会游泳,掉进水里本不应该落得这么狼狈,可在那之前,她的脑子里被许许多多的回忆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连换气都忘记,呛了半天水才被工作人员救起。
安邺本来想说什么,见她单薄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了的样,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僵硬道:“你先回棚里休息一下吧。”
段子矜扶着米蓝的手勉强站住,“导演,你对我们加的戏不满意吗?”
台词还是同样的台词,只是米蓝打了她那一巴掌,和现在的剧本不同。
安邺冷冷地瞪着她们,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什么?”米蓝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知道?雷厉风行的安大导演嘴里还能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来?
段子矜的鼻子里呛了不少水,现在一呼吸都是江水腥咸又微苦的气息。
虽然是为了演戏,但毕竟把段子矜打下水的人是她,米蓝心里还是带了几分愧疚,“子衿,我们去棚里吹吹头发,把衣服先换了。”
段子矜看向安邺,见他也没什么话要叮嘱了,便跟米蓝去了。
姚贝儿目送着她们离开,美眸愈发沉冷,问道:“安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安邺没说话,摄像老师忽然从一边赶过来,把剪好的几条带子放进电脑里,“安导,您看吧,这是刚才侧位放大后的所有表情特写。”
说完,摄像老师摇头不可思议地叹道:“真不敢相信她是个业余的演员。”
安邺的眼神倏尔变得深沉犀利,仅仅一霎又不见风波了,他寒凛地笑道:“她算什么演员?”
段子矜不算演员。
她根本就不是个演员。
她在没上过一天表演课的情况下,把影后都拿捏不准的卫倾城演得让人想要拍案叫绝。
她算什么演员?
她简直是个天才,鬼才!
卫倾城是个非常矛盾的角色,她深爱着男主角,又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迫不得已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