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把黎黄坡的电报拿给毓卿看了,后者颇有些唏嘘道:“一个总统,被人欺负的想要造反,看来那个位置是不怎么舒服。如果是在前些日子,有这么一份电报啊,我非撺掇你起兵不可。趁这个机会,一除黎二驱段,咱们自己坐江山。可是看了四哥和金英的结果,我可是不想这事了。咱们就待在山东哪也不去,安心过我们的好日子。”
“格格能这么想,我比当大总统都欢喜。咱们就守着自己的儿子丫头,哪也不去,在这当逍遥王,比去京城当受气包舒服多了。”
“你想舒坦,可是有人不想。”毓卿微笑着坐到赵冠侯怀里,将一份电报拿到他面前“额驸你看,这是江宁冯华甫来的急电。京城这事,他也听说了,他啊,动心了。”
当日袁慰亭身故,冯玉璋被选为副总统,按照共合法律,总统出现意外,副总统有权接任。以现在的情形,冯玉璋是法统上,距离总统宝座最近的一个。不过冯玉璋当初为了不受制于段徐,并不进京,而是在江宁遥领此职。眼下事发突然,段系以武力驱倪,利在速战。如果段芝泉以就近原则接任总统,冯玉璋也无话可说,还得委屈的当副总统。
他发这份电报来,就是向山东求援,希望督军团站出来,支持自己任大总统。他与赵冠侯,算是大同乡,在北洋系统内,因为籍贯的关系,也较为亲近。他提出这个要求,自然会给出好处,但是具体能给什么,现在却说不好。
冯玉璋行动速度很快,几天之后,由南京发出的专列,稳稳的停靠在济南码头。
冯玉璋是北洋大佬,小站练兵时,就参与其中,与段芝泉,汪士珍齐名并称,论北洋内部的资格,远比赵冠侯为老。可是一如段芝泉,他吃亏也是吃亏在娶的老婆身上。那位身在冯门心在袁的周太太,视袁慰亭为父。赵冠侯既喊袁慰亭为姐夫,自然也有资格在冯玉璋面前充大辈。
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多,却比自己派头还大的小大辈,冯玉璋也只能无奈地一笑
“冠帅,京里都快闹翻了天,你倒是会躲清净。共合不幸,先有废共合改立宪,现在又来了一出闹天宫。芝泉以武力驱菩萨,这是惦记做如来啊。他身边那个小扇子,真是个惹祸精,共合早晚坏在他的手里。我在冠帅面前,有一句说一句。我和芝泉,那是磕头的弟兄,彼此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他的就是我的,我不会和他争什么。可是他身边那个小扇子,实在是让人没有好话说。有他在,就不会有太平日子过。再说老段身边,汇聚了一帮徽人,没事就是要官要地盘。吴自新那个舅爷,不是差点跑到徐州来?咱们直隶人如果不团结起来,官帽子,就要别安徽人抢光了。”
赵冠侯挥手打断冯玉璋的话。
“安徽人,直隶人,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大家都是中国人,别按省份分派系,这不是好毛病。我只说一句话:利益。你现在是副总统,老黎倒掉了,你成为总统,是非常正常的事。可是反过来说,小扇子能搞出兵变,把黎菩萨逼退,搞掉你,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你能不能当成总统,还是得看局势,你说对不对?”
冯玉璋点点头“华甫并非贪恋名位之人,以一介军人身份,得任督军,就已经是造化。总统大位,华甫不愿想,也不敢想。可是……现在的局势,华甫不敢不出山啊。小扇子用正变手段搞掉老黎,南方的葛明党不会坐视,如果他们借题发挥,我们的国家就要乱起来。现在,必须得有新一任总统出来稳定局势。芝泉驱逐了老黎,自己再来当总统,这吃相未免太难看,我出来当总统,实际是为他分谤。可是……芝泉兄或许能明白我的苦衷,小扇子多半就要恨我入骨了。”
赵冠侯并不否认“小扇子气量狭窄,这是公论,想想也知道,他对你不会有什么好看法。加上他连造反的事都敢做,华甫你单身入京城,多半不大保险。”
“冠帅说的是,华甫想过了,如果进京的话,肯定是要带一些人马。到时候部队过境,还望冠帅行个方便。”
“放心,北洋大联合,是我促成的,过境部队缴械的事,我肯定不会做。你本来就是副总统,现在想当总统,也是情理中事。我在这件事上,不会作梗。国会那边,我给你垫句话,山东议员不碍你的手脚。至于银行里……”
见他沉默不语,冯玉璋忙道:“军饷问题,还望二位太太能尽量予以解决。华甫也必然有所回报。”
“看你的良心来办吧,看在大同乡面上,军饷上我先帮办你两个月,后面的事,以后再说。但是江宁是要地,江苏也是我共合的膏腴之地。你这么一走,把地盘让出去是不行的。江苏督军,得找人来接印啊,我觉得我三哥李秀山合适,你的意见呢?”
以冯玉璋的意思,曾经想过在江宁接印,把首都挪到江宁。可是后来在幕僚建议下,他也知道,这个计划成功不了。退而求其次,希望把江苏督军,委任一个自己的心腹,在京城予以遥制。
但是赵冠侯既为两江巡阅,且手握重兵,在江宁城里,也有着足够的人脉。新任督军如果不合其意,稍一发力,就能给新任督军制造无数麻烦,早晚滚球大吉。他这次上门,既是向赵冠侯寻求支持,也是希望讨一个话,确定自己的继任者人选。
没想到赵冠侯毫不客气,直接开口,替李秀山要了江苏督军的位置,他只好笑着附和“冠帅所见,与我相同,这颗大印,除了秀山,谁也不配接。至于江西督军的印,我想交给陈秀峰,不知冠帅以为如何?”
“华甫,你是堂堂副总统,用不了多久,就要当大总统。任命督军,是你的权力,别说是江西督军,就算是摘我的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哪敢对你的安排说三道四?”
冯玉璋连忙笑道:“笑谈,笑谈了。冠帅是我北洋功臣,我怎么敢不尊重冠帅的意见。您看,对于京城正局,您有什么看法,只管开口,玉璋自当尽力办到。”
“老冯,我跟你说句实话,我这人野心不大,腰里有钱,怀里有美人,其他的事,我不在意。京城里,你随便折腾,我不管。大家都是直隶人,有了事情,我一准帮你。我的人,你心里都有数,只要你不找他们麻烦,我保证他们不找你麻烦。要说建议,我只有一条,眼下南方人虎视眈眈,大家要想过好日子,切记,府院之争,不能再有了!京城,我陪你进,看看老段那怎么说,这个总统他让还是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