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酒席,三兄弟并没有分手,而是结伴前往曹仲昆的住所,山东共合招待所。这是山东省政府经营的旅馆,设施和服务,比泰西人开的旅馆更好。赵冠侯投入巨资,参照另一个时空里,五星级酒店标准打造,以服务、设施和环境而论,即使是六国饭店,也比不上济南的这座招待所。
在房间里的,是曹仲昆须臾离不开的近身侍从李六爷李彦青,其出身津门澡堂的工人,但是皮肤白皙,相貌美如妇人,走路摇曳生姿,地位一如唐天喜。除了赵冠侯这种视军法以及传统规则如无物的主,一般人不敢在军队带女眷。李彦青就承担起了曹府内眷的职责,在曹家的地位,甚至比曹仲昆几兄弟还高。
他为人很乖觉,与几个人见礼后,又摆上茶水点心,随即就退出去。孟思远此时道:“大哥,这次征滇的命令,最早可不是发给你,而是发给的老四,你知道他是怎么回应的么?”
“举行婚礼,分身不及。”赵冠侯主动说出答案。
曹仲昆笑道:“你这离婚结婚的穷折腾劲,我在湖南都听说了。除了弟妹,其他的几个,大多和你离了又结,你说折腾个什么。你这一折腾倒好,现在地方上不少女人都要和丈夫离婚,你说说你惹多大祸。不过我记得,不是折腾完了么,怎么又结?”
“上次举办的是西式婚礼,这次举办的是中式婚礼,不能一概而论。如果皇帝还要我出兵,我就再娶几个。”
曹仲昆挑起大指“还是你牛气,这是摆明了不给面啊。不过老四,你这么折腾好么?现在是有蔡锋,陛下不敢把你怎么着。可是蔡锋等到灭了,你可得小心啊。”
“灭了蔡锋?恐怕没那么容易。我跟大哥来这说,就是提醒你句,多长几个心眼,以攻坚破敌为下,保存实力为要。虽然看上去,蔡锋的兵只有三千余人,但是他在扶桑进修军事,极有将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云南兵对环境的耐受力,在北洋兵之上。我们的部队,大多没有山地丛林作战经验,到四川人地两生,加上天越来越热,很容易闹病。皇帝这次准备的军饷以及军需不少,但是这还远远不够,那边地形太恶劣,咱们的战法,很多时候不适用。单说一个,那边地无三里平,我们的排枪拉不开队型,你让弟兄们怎么打?大炮很多地方拉不上去,只能用轻炮。不少战斗,都需要白刃战解决,可是现在的北洋,不是当年的北洋,你手头能打白刃战的部队,又有多少?”
曹仲昆点着头“这么说,是有道理。我反正是不管军事,打仗的事交给子玉,我不介入。不过你说的话,我会告诉他。干脆,我叫人骑马把他喊来。”
赵冠侯摆摆手“我跟他没话。你是我大哥,我这话跟你说,跟关二爷没什么好聊的。咱再说非军事层面的事,四川人未必喜欢云南,但是更不喜欢北洋。地方上,士绅们不希望头上再出个皇帝,更因为解散省议会,对皇帝深恶痛绝。他们现在,更大可能是站在蔡锋一边,到了四川,咱们很可能变成睁眼瞎。所以千万别随便相信别人,免得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但是最重要的一点,维持纪律。客军入境,最怕害民,蔡锋的云南兵在军纪上很能维持,这是他的长处。如果我们的部队随意放抢,那这仗不用打,先输四成。除了陆军部采购的枪弹物资外,我给大哥单独准备了一批肉罐头,还有饼干,算是奉送。让弟兄们有吃有喝,别总想着去劫道。”
曹仲昆亦知,潍坊会战之后,山东的农业还在恢复阶段,粮食供应颇为紧张,现在吃的粮食很大程度依赖外购以及之前的库存。虽然以赵冠侯与洋人的关系,以及与南洋商人的联系,不至于断顿。可是粮食也不是随意可得之物,这种情况下,还能为自己备办一笔军粮,这份礼的分量着实不轻。
他很有些感激的拉着赵冠侯的手“老四,这可让哥怎么说是好?我这人嘴笨你是知道的,心里有话,嘴里也倒不出来。欠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可是真说谢谢你,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说什么。自己磕头弟兄,说这个不太远了?山东会战的时候,大哥还送来八百健儿帮我,那都是好男儿啊。除了死伤残废,我这还剩下四百多,这么多好兵,我还得谢大哥呢。这回的仗,我虽然不介入,但是大哥要是遇到什么危难,山东义不容辞。”
“这么说,鲁军真的是不会动了?”
不等赵冠侯说话,孟思远道:“肯定不会动,就算冠侯想动,山东的父老乡亲,也不会答应。山东的军人不怕死,为了捍卫国家尊严,领土完整,不惜和凶残的扶桑人同归于尽。但是,战士是百姓的卫士,不是独夫民贼手中的工具,不可能为了实现一个人的复辟愿望,和为了正义而战的同胞白刃相向。山东商会已经明确宣布,不承认洪宪帝号,也不承认君主立宪体制。在袁慰亭取消帝制以前,山东总商会对其发布的所有命令,都不予承认,并给予坚决抵制。”
赵冠侯一笑“你听听,二哥这是多横?你这是看他,二嫂要在这,比他横多了,我要是出兵,她非跟我这翻脸不可。老嫂如母,回头打我一顿我都没处说理,这图什么许的?山东父老乡亲要是都要反对我这个大帅,我还怎么当下去。没有二哥二嫂这样的财神支持,我又拿什么给弟兄们发军饷?没军饷,咱还打的什么仗?”
“话是这么说了,可是陛下那,你可怎么交代。”
“好办。山东商会,以及公民团体已经拟好了电报,要求鲁军维护桑梓安全,留在山东剿匪。固然是君主立宪制,但是皇帝也得考虑民众的意愿,要是没了民众支持,不管是皇帝还是大总统,都待不住。再说,我确实也走不了,我前脚走,后脚山东出了闪失,我不还是得回来?孙帝象不光是在南方折腾,我这山东,也是他的目标。”
曹仲昆抬眼看看孟思远,后者很从容的一点头“孙先生确实有信给我,我也把它转交给了冠侯。从孙先生要求所有成员,必须向他个人宣誓效忠开始,我就不再是兴中会成员了。对于这次山东的军事计划,我也没有任何兴趣。山东是共合民间资本腾飞的重要基地,不允许任何外力破坏。这是对共合国负责,也是对整个中华民族负责。”
赵冠侯道:“是啊,不管是治国还是打仗,首在经济不在主义。北洋兵再强,没钱也打不了仗。我如果离开山东,孙逆在山东闹事,陛下又该如何处置?居正、马国杰,两人一文一武,到胶东发展势力,想要煽动着老百姓造反。稍有疏忽,搞不好可就是一场糜烂一省的大祸。山东的经济要是出了问题,到时候国际上,恐怕都不好交代。”
“还是老四你有办法,居然想了这么个主意推脱,我就惨了,想要不动也没借口,当然,更没胆子。我在湖南经营了这么久,这回一走,什么都没了。可是你之前打白狼,打扶桑人,都很有干劲,怎么这回,就死活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