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设在县城的西郊,之前由士兵敲着锣,在城里绕了半天大力宣扬,闹的举城皆知。饶是在丧里,看法场的人还是不少。
陕西兵荒马乱,杀人的事见的多了,县知事府知事,乃至旗城的将军,都被杀过,不算新鲜。可是像这样因为几个大兵强睡了一个纪女,就要被斩首的事,却还是第一遭。为了这个热闹,就有很多人去看,城里仅存的几个士绅,更是全部出席,一个不落。
担任执行刽子手的,第一个就是齐英,第二个则是冯焕章。由于赵约翰从中斡旋,赵冠侯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将招拢的冯部溃兵归还冯焕章,另给补齐了武器弹药,对他违反命令私自出击的事,答应不再追究。
作为报答,冯焕章部全权服从赵冠侯指挥,参与接下来的陕西肃清作战。这次砍头正军法,他以旅长身份担任刽子手,也是体现了对军法的重视程度。
副官刘俊的嗓音很洪亮,由他带头念了这些人的罪状,随即就宣布执行。一声枪响,齐英举起了刀,被斩者的一声表哥还没砍完,人就断了气。只是这一刀没砍好,头没有顺利的切下来,血流的到处都是,让囚犯多受了好长时间的罪。
一颗颗人头就地乱滚,鲜血横流的场面,让这些士绅全都惊的目瞪口呆。那名纪女颇有些不能自处,向汉娜看着“洋大人,咱能不能不砍了……我不告状,我真的不告状……”
等到杀完人,几名士绅的精神都有些激动,齐刷刷跪在赵冠侯面前道:“青天!咱陕西,终于来了官军了,八百里秦川的父老乡亲,有救咧!”
赵冠侯扶起众人先返回城里,随即命令,部队里所有团以上干部,全来开会,不得缺席。落坐之后,他看看众人,说道:
“在坐的,我给你们一个任务,明天这个时间以前,把部队里,所有连以上干部里,没结婚的人,给我统计个名单上来。另外,谁想讨小老婆,另外登记一份,也送到我这。”
袁保山是大帅嫡系,最敢说话,第一个问道:“大帅,这是做什么?”
“给你们找老婆,找小老婆!城里的许多士绅遭了难,家业虽然在,可是支撑人没了,门户显的单薄。这种人家大多有联姻需求,嫁给我的部下,也不算辱没。可是话在一句,不许强迫!我给你们安排个相亲,所有想找媳妇的,一人发两块大洋,剃头洗澡刮胡子,把自己拾掇的干净利落。再穿一身好衣服,我一人发一块怀表,一件崭新军服,穿戴整齐了,去让人家女方看。看中了,就可以办喜事,看不中,自己认倒霉。纳妾那边的,就委屈一点,寡妇、被匪人糟践过的,或是成亲那边实在没选上的,到纳妾组里,其他规矩照旧。保山,要我说你就算了。二姑那功夫,你是有数的,你这样的有三个,未准是她对手。要知道你找小的,能把你从家打到大明湖里。”
一席话逗的军官哈哈大笑,袁保山摸摸脑袋“这话是,我家那媳妇功夫是好,可是人心眼也好,不打我,还疼我呢。让我找小的,我也不找。不过这些大家闺秀,能看上咱?”
“拾掇好了,凭什么看不上?都自己打起精神来,别自己看不起自己!”
这是赵冠侯和士绅们商议之后的结果,对于鲁军,这几名士绅的看法,已经彻底有了改观。认定这是一支真正的官兵,愿意全方面合作,也愿意与之联姻。各级军官开始如赵冠侯所说的一样,占领了县内所有的澡堂与剃头棚,将自己拾掇的干净利落,满怀希望的走向相亲的酒楼。
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冯焕章旅的驻地。这里的军官不是鲁军嫡系,自然不享受这种福利。甚至于连杀牛宰羊的犒赏,他们也没去领。冯焕章带头吃素,祭奠阵亡将兵。集中所有部队,只进行一件事:集训!
大丈夫知耻而后勇。冯焕章总结着大战失败的教训,全旅官兵,开始大幅度的加强训练,从跑步到肉搏,再到投手留弹。流汗、流血!倒地的士兵得不到关怀,只会得到带兵官的皮鞭。
“不想死在战场上,就给我卯足了劲训练!咱们不是孬种,不能让鲁军看不起!仗还有的是,就怕你们自己不努力。练好了本事,打几个胜仗给自己露脸。再要是这么窝囊下去,就都给我去死!”
冯焕章的十三太保,偷着到鲁军那里转了转,由于彼此是友军关系,对他没有什么防范,看的东西也很多。在旅部里,向冯焕章介绍道:
“鲁军每次打完仗,都要让士兵开会讨论,总结自己这一班、一排在战场上有什么不足。还可以给上级提意见,认为哪有毛病。提错了没罪,提对了有功,战后必开会,开会还要有记录上报。我也想不通,一群丘八,能讨论出什么来。”
“或许,这是他争取军心的手段吧?”冯焕章想了想,也觉得这办法颇不可行。他是在扶桑受训,对于扶桑军队的等级观念深入内心,士兵批评长官的指挥,这断然是不能的。何况士兵从自身得失角度出发,评论也必然不能做到公正,这个办法万不能学。
他又问道:“那鲁军就没有其他的了?他们打仗这么厉害,必然有自己的手段。你还看到了什么。”
“再有,我看就是器械精良了。他们的枪好炮好,弹药也多。训练打靶全用真枪实弹,枪打打的像不要钱。这也是学不了的,咱没这么多弹药可以挥霍。再有,就是赚取人心。杀了那几个兵之后,鲁军现在很红。张正举那个村子,离羌白就五里地,结果怎么着?现在有好多那村子的后生,要来鲁军投军,给鲁军带路。另外,还有洪善村,与羌白就隔着三十来里地,也有不少后生过来,点名投鲁军。有两个人走错了,到了咱的营里,结果转天,带着枪就跑到鲁军了。”
冯焕章摆摆手“现在他强我弱,以后不要去抓这样的丁。补兵不能这样补,补来也没用。除了这个,他们还干什么。”
“放出骑兵去骚扰,与郭部零星对战,对了,还有到处乱转,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想,或许是在等后续补给吧?”
冯焕章摇头道:“我想,不会是那么简单,赵冠侯做事,绝对有他的道理。我想,他大概是跟我一样,都受困于手里没有精准地图,派骑兵出去,是去探勘地形,绘制地图。他手下的人才是真多,绘制地图也有人,咱们这些行伍,可是不会这个手段。算了,他有他的神通,我有我的办法。告诉弟兄们,抓紧训练,用不了多久,就是大家露脸的时候!”
他握紧了拳头,回想着前两天的那次惨败,这个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否则自己一生,都将受困于这个阴影,无法翻身!
秋日的黄土高原之上,正是放马狂奔的好时节,马群趟起尘土,弥漫在原野之上。这是一场死亡的赛马,失败者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逃亡者大概有二十几骑,追击者则数量过百。
两下兵力悬殊,可是追击者并不轻松,逃亡者中,一个人站在马上,回身举起步枪,随即扣下扳机。一声枪响之下,一名追击者应声倒地。
动动射击,这种射击的难度最大,即使追击者里不乏马上健儿,可是边骑马边开枪,准头根本没法保证。手头的土枪,也比不了对方手上的米尼步枪,对射只能是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