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驱散了黑暗,将光明洒向人间。几只以腐肉为食的乌鸦在树梢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叫声,眼睛紧盯着地面。那里有它们的大餐,只是同样,也有着充满危险气息的闪亮武器,使这些扁毛畜生不敢轻举妄动。
哭声盈野,怨气冲天。两宫的真正位置已经暴露,那些携带着家眷与财产的保驾大臣们都来到车驾前哭拜,向老佛爷陈述着,自己一家又遭遇了何等大难。
昨天晚上,哥萨克骑兵摸上来的时候,慈喜的车也停在了路上。护卫的小队子主要都集中她的车旁,情势一度甚为危急。
夜间,也搞不清有多少人围上来,只能听到到处在响枪,到处在喊杀。一度连荣寿公主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好在,骑兵营及时出现,如同及时雨一般,转危为安。
可是这个老妇人的脸上,依旧是铁青色,额头的青筋在跳动,如同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天佑帝吓的不敢说话,李连英、崔玉贵两人,是随侍在车上的。除了他们两个以及两个随身宫女,其他宫人都留在大队人马里,以迷惑敌人。此时,这几个人都可能成为怒火下的牺牲品,崔玉贵在一旁赔着小心
“老佛爷,息怒。外面那些人哭的确实招人烦,可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让他们都遭了难呢?听说有不少人被洋兵抢了,还有女眷被掳走的。您是他们的主心骨,孩子受了委屈,就得找大人去诉苦,臣工受了委屈,可不就得找您来伸冤。您是他们的天,他们自己没办法,就只能向天告状了。”
“天?这我可承担不起。若说拿我当了父母,那这父母遭难,做儿女的不去想着保护父母,反倒是急着各奔东西,这是人子所为么?铁勒兵追上来的时候,赵冠侯带兵在殿后,这帮忠臣们一个个都跑到了我的乘舆前面,这样的忠臣,我可当真是感动的很了!若是真有人拿我这老婆子当天,也绝对不是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的车驾如此隐蔽,洋人怎么会得知方位,必是有人向洋人通风报信,想借着洋人的手,除掉我这个老婆子。可惜啊,我偏不叫他们如愿,他们越是想害我,我活的越硬朗!”
她恨恨的说着,“要说忠臣,那得说是昨天晚上来护驾勤王的马队,还有在后面跟洋人拼杀的赵冠侯。原本人说咱的兵不堪用,还有人用各种的借口来搪塞我。可昨天那一仗,除了右军,就没人顶的住,这还有什么可说?那些人被抢了活该!有本事,就去找洋鬼子算帐,别来烦我,去查一查昨天晚上到底杀了多少洋人?”
战果统计的很快,昨晚上,大约六十名以上的铁勒骑兵突破防线,袭击了两宫车队,卫队死伤二十余人。援兵及围剿的队伍,死伤与此数相若。战场活捉洋兵五人,得尸四十七具,内中有一具尸体的服装明显与众人不同,疑为敌之官佐。缴获战马十六匹,另有鹰旗一面,疑为该支部队的连队旗。
冒充仪仗,以欺骗铁勒兵的假乘舆为洋兵所破,扈从官军不敌溃败,中堂刚烈以身殉国。之后,武卫右军田中玉营赶至,与铁勒兵激战,共毙敌三十有奇,缴获良马十余匹。其残部凭借战马脱离战场,继续袭扰,乃至惊动了两宫。李纵云哨就是追击敌残兵的队伍,不想和来此勤王的骑兵营会合,对哥萨克形成了夹击。
经此一战,袭击乘舆的那支哥萨克队伍已经算是全军尽没,更重要的是,保住了两宫安全,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算做大获全胜。
韩荣得了奏报之后,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转头上奏慈喜时,就已经变成我军昼夜苦战,杀敌一千有奇,敌战场遗尸三百以上,缴获洋枪一百余支,敌团长为我军格毙,团旗被夺。
于乱战之中,听到这个消息,可算是振奋人心,慈喜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打的好!早就该这么打。如果是早一点让这样的兵来,我何至于偌大年纪,还要受此颠簸之苦?皇帝,这样的兵,该赏。”
“亲爸爸说的是,儿子自然要重赏他们。可是那些大臣的损失,还有死伤者的典恤………”
“那些事等到我们进了城再说,韩荣,吩咐下去,让马队保着我们进宣化,免得再有洋兵追来。进了城之后,务必给他们筹一笔款发犒劳,这笔钱必须发到他们的手里,谁要是中间拿一文钱,我就要他的脑袋!其他的事,回城再说。”
车驾与百官,在马队的护卫下,向宣化移动,孙美瑶抽了冷子见了十格格,两下见面,气氛不算多好。她对于十格格等人算是有救命大恩,十格格对其的态度,也就只好多一些担待。孙美瑶对她没有好脸色,冷着脸问道:“冠侯呢?”
“还在前面打仗呢。哥萨克的人马很凶,胜负还不明了。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
“我一个骑兵营,城里还有个步兵营,你们先进城,我带人去给冠侯打接应去。还有啊,告诉你们那几个妖精,都给我老实点,男人上战场的时候,没功夫喂你们。谁要是缠着他,当心我的刀子!”
她抽出马刀虚劈了一刀,回头吩咐骑兵哨“小的们,跟我走,到前面杀洋人去!谁敢挡咱的道,就拿鞭子抽,跟他们不用客气。”
这支绿林马队呐喊一声,跟着孙美瑶身后,朝前方战场飞奔而去,毓卿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道:“这女人虽然很凶,但是对冠侯倒是一心一意,这回要是能把咱的男人给救出来,我保她的前程。”
在三人心里,实际都有一个共识,即不管怎么样,右军不可能是剽悍的哥萨克骑兵的对手。昨天晚上的胜利,也不过是偏师的小胜,在正面战场上,能维持不输就已经是奇迹,至于想赢,就纯粹是做梦。但她们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个梦想,其实已经快要成真了。
官道上,田野间,炮声枪声暂时陷入了停顿,仿佛战争已经结束。但事实上,交战的双方都明白,这不过是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准备着冲上去,给出最强一击。
麦列霍夫的战术,一开始获得了很大成功,果然在他的骑兵向后方抄掠行动之后,右军不得不放弃阵地战的想法,改为向后方支援,似乎要去保护车驾。甚至有一个营的兵力与主力部队脱节,作为先锋力量先行前往。
哥萨克骑兵依靠马的优势,以及精良的马术,能够在奔跑时保持着队型,且能够实现阵型方向的迅速切换。而金兵方面,固然有武卫右军这支比较优秀的武力,但也有勤王军这种素质低下的部队。何况队伍里,还混迹着大批太监、宫女以及未曾逃跑的大臣及家属,部队的行动并不快,也很容易被找到破绽。
麦列霍夫的眼睛就像鹰一样锐利,当他发现了这支部队在行动中暴露出的调度不一,部队出现脱节的一刹那间,就果断下达了进攻命令。铁骑本来是与金兵平行奔跑,忽然转向,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度,切入了右军队伍里的空虚之处,矛头所指的,正是官军所携带的那些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