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兴城外一场惨烈的战役,汉王军损失兵力近两万人,白莲军伤亡更是接近五万,付出的代价远高于对手。
但白莲教没别的长处,就是人多势众,再得到刘俊的援兵后,兵力依然高达十万之众,十万兵马层层叠叠,在鲁北平原上对汉王和他的三千骑兵展开了围追堵截。此后三日内,汉王数度率兵突破白莲军的防线,然而在莫问的精妙指挥下,总有数不清的大军挡住汉王的去路,逼得他左冲右突,就是逃不出白莲军的重围之中。
更可怕的是,汉王这边减员极其严重,突围中战死的将士还在少数,更多的骑兵是由于战马脱力倒毙,无法继续跟随汉王转战。而这种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汉王也根本不可能顾及这些失去战马的将士,只能任他们掉队,自生自灭……
头一天,有数百骑兵消失在汉王的队伍中,第二天,损失的人数便高达千人,到了第三天,汉王身边的骑兵已经不足五百人了!而且个个带伤,饥寒交迫,用残兵败将都不足以形容汉王部下此刻的惨状了。
不过这时候,白莲军的追兵突然消失不见,汉王殿下和他的残卒们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殿下……”侯泰满面憔悴,摇摇欲坠的跟在汉王身旁,有气无力的指着前方道:“前头有个山村,咱们到里头找些吃的歇歇脚吧,就算将士们能撑得住,战马也得休息啊……”
短短数日,汉王殿下已经瘦脱了形,颧骨高耸,嘴角凹陷,一双眼睛深深的陷在眼窝之中。他的须发散乱成绺,和着泥土粘在头上和颌下。更糟糕的是,中枪的左腿已经发炎,整个大腿肿的老高,脓水将衣裤紧紧粘在伤口处,已经揭不开了……
看看左右口吐白沫的战马,疲惫欲死的将士,汉王终于点了点头。
“进村!”朱恒赶忙下令,将士们如蒙大赦,纷纷拼命催动战马,开进了山谷中的小村落……
进村之后,却发现村子里残垣断壁,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已经废弃多时了。
“留好岗哨,斥候轮番巡逻,其余人各自找地方歇息。”虽然只有五百兵卒了,朱恒仍旧一丝不苟的下达了命令。
侯泰则寻了一处还算完好的院子,请汉王入内歇息。
汉王策马进了院中。待要翻身下马时,悚然发现整条左腿都不听使唤,竟然一下子没下去。
“王爷当心伤口。”侯泰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汉王一把推开。
只见朱高煦一咬牙,右腿一弹,便从马上跃下。只是落地时,左脚仍不吃劲儿,身子不由自主晃动了两下。
侯泰再次上前,扶住汉王的手臂,这次汉王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侯泰扶着,缓缓进了屋里。
屋里头,有侍卫草草打扫过,但仍难掩颓败,墙皮斑驳脱落,露出土黄色的泥胚,桌椅家具腐朽破损,根本不堪使用,唯一能坐人的,只有那张铺满稻草的土炕了。
“稻草是新找来的,舒服着呢。”侯泰说着话,扶汉王缓缓在炕上坐下。
汉王就坐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这是侯泰伺候了汉王大半辈子,从来都没见过的。
“王爷,您的伤,还是让太医再看看吧。”侯泰忍不住规劝道。
“看什么看,他想把老子这条腿废掉,老子不杀他就不错了!”汉王黑着脸道:“本王功力深厚,区区小伤,不会有事的!”
见汉王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侯泰只好闭上嘴,退出去给汉王找吃的。
。
出来汉王的院子,侯泰瞧见负责汉王膳食的宦官,招招手把他叫过来道:“快找点东西,给王爷补补身子吧!”
那宦官登时一脸愁苦道:“这鬼村子都不知多久没人了,小的们搜了个底朝天,就找到一点儿这个。”说着,从系在腰间的口袋里,捧出一把发了霉的麸糠,送到侯泰面前。
闻着那浓重的霉味,侯泰拧住鼻子道:“胡闹,这是人吃的吗?你敢拿给王爷?!”
“可是咱们已经没别的可吃了,不拿这个我拿什么啊?!”到了这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宦官对上司的口气,也没多少客气了。
“杀马吧。”侯泰叹了口气。
“杀马?”那宦官脸色都变了,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被白莲军捉住,靠的就是胯下的战马,眼下早没有多余的战马,甚至两人共乘一骑的情况也比比皆是。宦官苦着脸道:“这节骨眼上,杀谁的马就等于要谁的命啊,那人不跟我拼命才怪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杀!不杀别人的,就杀你的!”侯泰烦躁到极点,哪有心情跟他废话,狠狠一甩袖子道:“赶紧去!”
“哎……”那宦官只好硬着头皮下去了。
。
甭管闹出多少事端,一个时辰后,侯泰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