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赶过来的速度,有些超出了刘协的预料。
当然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着急忙慌跑过来的,不但带了一队亲卫,还把半个小班子的亲信都给招来了。
只是,这个和张三爷一样出身屠户,因为妹妹受宠而坐上高位的胖子,刘协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沐猴而冠的既视感。
何进同样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的谋算,竟然会因为刘协而功败垂成。
说心里一点儿都不慌,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妹妹何太后现在虽然看起来母凭子归,暂时压了董老太后一头。
但真要是被对方借此抓住了的把柄,估计自己这边也难免会陷入被动。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一个结果。
至于韩同和侍卫给自己描述的当时情形,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边是两个久战沙场的北军精锐,一边是一个手无寸铁,从小生长在皇宫内院的九岁稚童,怎么可能会出现他们描述中的那种情形?
所以,这里边一定有还不被人所知的情况。
何进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在赶过来看到刘协,见他一只小手还轻轻捏着前襟上那道被利刃划开的锦袍,借此遮掩着有失皇家威仪的那张倔强小脸的时候。
心里都不由得有些抽搐。
谁能想到那个印象中原本规规矩矩的二皇子,竟然也会隐藏的这么深?
这样的一个孩子,真要等他成长起来了,那还了得?
但刘协显然不会给他多想的机会。
冲他笑得矜持而温和,“大将军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难道就非得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何进差点儿上来就被噎到。
难不成要坦白的告诉你,我是有点儿怕了吗?
大家彼此之间相互留点儿面子,真的有那么难?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管理做的却还算到位。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么多年的身居高位,往来都是豪门望族,大儒名士之流,就算是装,都能装出个九成样子货了。
所以,他爽朗的一笑,“殿下这么好的雅兴,微臣总不能败坏了吧,别的做不到,捧个人场还是不在话下的。”
刘协可不想和他玩什么拐弯抹角,“那就别兴师动众的了,就你我二人过去一边聊几句吧,也省了落了别人口实。”
何进拱手,“自当听从殿下的。”
于是,两个人就很自然的避开了所有人,走到了宫门的另一边。
刘协开口就是一击暴击,“张子云向你进谏,图谋诛杀宦官,你真以为最后得益的,就一定是大将军?”
何进心里瞬间一紧。
第一反应就是,你特么……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子云是张津的表字,是他的人,此人名声不显,没想到竟然也会被刘协知道,这就由不得他不去多想了。
莫名的,就觉得被对方的反问给扎疼了。
眼睛直勾勾看着刘协,尽力保持着脸上的不动声色,“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刘协淡然一笑,“大将军诚意不够啊,是觉得孤在挑拨离间,还是觉的有些无事生非?”
何进皱了下眉头,“那好吧,殿下何以教我?”
刘协看出了他的犹豫,觉的有必要破开他的心理防线。
于是轻轻挑了下眉,“张子云虽然为你谋算的不错,可以让你尽收西园之军,除掉真正执掌天下兵马的最后障碍,但那又怎么样?”
何进心里更凉了。
有点儿被揭穿了老底的心虚感。
下意识的回道:“当然是从上到下,控制整个京畿,辅助陛下巩固好这朝堂形式和汉室社稷埃”
刘协淡然一笑,没有接他的话。
而是自顾自说着,“南北两军加上西园八校,上下八万人之巨,兵吃马嚼,钱粮几何?敢问大将军又从何而来?
“如今国库财政空虚,各州郡自顾不暇,朝贡多有耽搁,你就不担心一旦影响到兵饷,就会发生什么变故?”
何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朝堂大司农和中央府库的事情,岂容我等置喙?再说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循例而治?”
刘协呵呵一笑,“循例?之前大将军游走在士人和宦官之间,两边借力,谁不给几分薄面?
“但是,等你诛尽了宦官,看似你握住了天下兵马,却也相当于斩断了皇兄的一条臂膀,反而彻底的解开了士人身上的束缚,重新拿回了朝堂话语权。
“孰轻孰重,你真的想清楚了……三足鼎立的道理,大将军不会不懂吧,现在一根腿没了,意味着什么大将军可曾考虑过?
“不要忘了,少了那些宦官们,你就无形中站在了士人的对立面,敢问大将军,此后又该从何处借力?
“真以为一个元舅的身份,就能和皇兄、太后联手,就能如臂使指的指挥天下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