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意识”的温韬,忽然打了个冷机灵,天劫自然不会与死人计较,但就在千手刚刚起步之时,之前的落脚点,一道金灿雷霆从“战斧”之中分散,劈落而下,轰然将大地打了一个焦透……由此可见,这张死人符的充其量只能是骗骗自己,骗不了老天。
一瞬之间。
千手已经冲击到了天海楼的牢笼之处。
她猛地撞了过去。
这一次……与之前的尝试不一样。
那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底部看似安然无虞,但实际上,被黑衫身影撞击的那一片区域,已经龟裂开来,大块大块的妖力根柱迸溅炸开,这片地界的共性便是这样……要么一起碎裂炸开,要么便坚如泰山。
那柄巍峨的金雷战斧劈砍在天海楼牢笼边界。
千手,齐锈,徐来,扶摇……圣山的剑修飞剑,还有莽莽的北境铁骑,在这一刻,全都冲撞而出。
远天战鼓长鸣。
牢笼破碎。
即便被师尊拎攥在手上,仍然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穹顶的谷小雨,看清楚了此刻天幕上的那一道决绝身影。
那道身影高举长剑,向着天地间的秩序,规则。
狠狠地砸了下去。
……
……
什么是规矩?
规矩是拦住你前进的东西,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座山,一片海……
所以天海楼是规矩。
穹顶的那些金色雷霆,也是规矩。
在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夜,徐藏背着那把包裹黑布的长剑,带着宁奕穿梭在安乐城的大街小巷,即将奔赴杀人战场
之时,向宁奕演示过一击朴实无华的剑招。
宁奕闭上双眼。
回想着那一剑的景象……这就是他学会“砸剑”的那一刻。
徐藏说这是蜀山最霸道的剑法。
事实上,有些差错。
因为不仅仅是蜀山。
“砸剑”是整座天下,包括妖族在内……最霸道的剑法。
它没有章法,也没有什么技巧,有些人可以一瞬之间领悟,有些人则是一辈子都学不到精髓,徐藏演示这一剑的时候,裴丫头也在场,以丫头高超绝伦的剑道天赋,即便是现在,仍然无法使出“砸剑”。
但宁奕只看了一眼。
因为他的胸中有那口气。
可以说是“怨气”,也可以说是“剑气”。
但其实,是那股蔑视规矩的,与徐藏一样的,桀骜之气。
砸剑没什么道理。
它就不是用来讲道理的,所以不讲道理。
它是杀人剑,也不只是杀人剑……徐藏用“砸剑”来杀人,是因为那些人拦在徐藏面前,这一剑,是用来“杀规矩”的。
小无量山的覆海星君,是规矩。
天都城的太宗皇帝也是。
拦在徐藏前面,束缚他,折磨他,使他不得开心颜,不得舒展眉,不得自由身,不得压抑胸膛痛苦,满藏骨内桀骜的,都是“规矩”。
现在换到宁奕。
一样。
砸剑是用来杀规矩的,天劫要收他性命,白帝要夺他魂魄,那座古楼封他去路……这些是拦在眼前的规矩。
这些……
“给老子砸开!”
怒吼着,狂喊着,声音在雷霆之中传递,在疾风骤雨之中扩散。
一道剑光劈砍而下。
天海楼的牢笼,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千手神情错愕,她看着自己面前,一线光潮涌现入内,浩荡的铁骑冲出牢笼,北境的战鼓高响震颤天际,无数飞剑在牢笼外掠行,锁住长夜的囚笼就此裂开一道“狭小”的口子,但已经足够这些铁骑突破,轰隆隆的人潮奔袭而出。
谷小雨仍然死死盯住那片金色雷海,泪流满面。
酒泉子和苏幕遮两个人,在铁骑和剑修的最后,两个人站在撤退人潮的末端压阵,神情复杂而恍惚。
书院老祖宗喃喃道:“我低估了他……也高估了我自己。”
他身旁的那只酒壶,裂开了一道口子,在他的面前,那道天海楼禁制的屏障,被轰砸出了一个极大的凹口,但可惜的是……并没有轰开这件圣物。
在宁奕引动雷劫之前,生死规则降临的第一时间,酒泉子就已经出手。
以……失败告终。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
大隋有涅槃在战场,这是一计定心针,而白帝的天海楼地界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涅槃的全力一击……其实在那些圣山的剑修,还有千手的心中,是有明确的答案的。
所以他们在等待。
等待涅槃的出手。
酒泉子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天海楼破碎的牢笼。
他神情复杂望着远方雷海之中的宁奕,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这一战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