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事情,更不是“缘分”来决定的。
徐藏曾经问过宁奕一个问题。
什么是剑修?
宁奕那时候还答不出来。
安乐城府邸里,徐藏只告诉他两个字。
抬头。
那个时候的宁奕,抬起头来,头顶是浩瀚星空,无数繁星,他看不到哪里有答案,但徐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答案就在头顶的星空里。
答案就在刚刚的两个字中。
抬头,头顶是天,是命运。
低头是凡人,抬头是剑修。
事事如流水,高往低处流,剑修不同,大道逆行,天数相悖。
若不能抬头,便不能做剑修。
……
……
宁奕抬起头来。
此刻,他的头顶,不是安乐城府邸的那片星空,这里风雪呼啸,一片苍莽,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什么都看见了。
隐约困扰他剑气某道境界的门槛,在此刻咔嚓一
声碎裂开来,接着便是势不可挡如决堤之坝的崩塌,大江大河的剑气注入到细雪的剑锋之中。
与此同时——
往生之地,那张白帝的面孔之下。
白早休松开搭箭的那只手。
“嗡——”的一声。
方圆十里地,以她松弦的那一点为圆心,穹顶荡开沉郁的红云,白早休背后的那张模糊面孔,被箭气撕扯裂开,雷霆涌动。
这一箭,瞬间将大地凿穿。
宁奕的脚底,炸开一张巨大蛛网。
白帝规则和箭气压了下来。
他的肩头猛地坠沉。
气机寂灭到谷底的黑袍男人,抬起头来,眼前是那道不可直视的逼仄光芒,他双手攥住细雪,拔剑的刹那,将天地之间的黑暗全都斩开,一线光华斩碎须臾破妄,出剑的呼吸声音之中,他黑袍上,面颊上,发丝上,沾染的雪霜,全都被剑气吹拂殆尽,整个人焕发了重燃的光华,丹田的神池池水滔天翻涌,整个“剑之世界”都在剧烈震颤。
无数的神性在他体内翻滚。
这是在凝聚星辰。
而不是去寻找星辰。
漫天风雪大如席,大雪地上,一人“缓慢”拔剑,四面八方,雪潮平地建高楼,异象陡生,不断幻化,先是化为一条抬头老龙,再是破开江河湖海的巨大鲸鱼,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拔剑而出,最后踩在一头巨大“鲲鹏”额首之上的宁奕。
叶老先生曾授剑逍遥游。
一剑劈开千里云霄。
此刻拔地而起。
那根迎面而来的“箭镞”,与细雪撞在一起。
宁奕逆着剑锋劈砍,“缓慢”的交锋之中,细雪剑面的风雷不断炸裂,不断迸溅,璀璨的光火照亮了他的面颊和飞扬的鬓发。
经过了“霜纹钢”的淬炼之后,这把古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细雪与宁奕共赴死。
同复生。
宁奕丹田之中,无数的神性,从未有过如此壮观的场面,像是复苏的万千生灵,在“剑之世界”之中奔跑,最终撞在一起,一颗凝聚的浓缩的,向内坍塌的细小尘埃,缓慢凝聚……但是肉眼可见的粗糙,肉眼可见的不稳定。
如果说,这世上有着数以千万的星辰……而且这些星辰在两座天下的头顶,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么所有的命星修行者,都逃脱不了,冥冥之中与头顶某颗星辰建立联系的这份因果。
跌境而修,丢掉命星的徐藏是一个例外。
他再也没有“命星”境界这个概念。
而此刻的宁奕……也是一个例外。
在某道“妙不可言”的机缘之下,他走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境界。
那颗缩小的尘埃,不像是硕大的星辰,更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碎裂星屑,但偏偏四周缠绕着浓郁的神性涡流,悬浮在神池的最中心位置。
宁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踏出那一步。
但是宁奕知道。
他递出了那一剑。
剑气与风雪,撞击在那件“百鸟袍”上,在白早休惊骇的目光之下,无数雀翎就此炸开。
往生之地,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雨”。
风雪与剑气大如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