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三重门 韩寒 2871 字 2022-09-29

“我没!只是我最近在转攻理科--看,这不是在补化学吗?嗨!那老师水平真破!”

梁梓君中了计,受到最后一句诱惑,转而攻击化学老师:“是啊,我爸花了这么多钱要人介绍的什么‘补课专家’,烂得不像样子,但我爸钱多,无所谓。弄不好今年还要留一级呢!”

雨翔惊诧地问:“还要--留,你是说……”

梁梓君引以为荣说:“我大前年留了一级呢!妈的,考差点嘛,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爸有的是钱,我读书做什么?读书就为钱,我现在目的达到了,还读个屁书?”

林雨翔听了,恨不得要把自己母亲引荐给梁梓君,他俩倒有共同语言。

梁梓君再说:“只要初中毕业,我就可以进重点高中,不是瞎说的,给他十万二十万,那校长老师还会恭敬得--只差没有列队欢迎了,哈。”

林雨翔正接受新思想,听得眼都不眨。

梁梓君说:“你想,什么什么主义,什么什么思想,都是骗人的,惟有钱,是真的。你有钱,什么东西都会送上门来,妞更别说,不要太多哦!”

“是吗?你有经验?”林雨翔小心地插话。

“废话!呶,我告诉你,我对这东西的研究可深了!在恋爱方面,全镇没人可以和我,啊,那个词叫什么,‘比美’是吧?”

林雨翔严肃纠正道:“是媲美。”心里舒服了很多。

“管他,总之,老子第一!”

“是吗,你说说看!我可要拜你为师呢!”

梁梓君常用这些话来镇人,可惜被镇的人极少,以往每每说起,别人都不屑地说:“这又不会考试,你研究了有屁用。”所以每次都恨不得求别人收他为师,这次行骗有了成果,忙不迭道:“一句话,女人最喜欢两种男人,一种有财,一种有才。”

林雨翔信服地点头。

梁梓君再苦苦酝酿下一个哲理,无奈牛也不是一下子能吹出来的,哲理的生成过程好似十月怀胎。梁梓君硬是加快速度,终于有了临产的感觉,却不幸生下一个怪胎:“我告诉你,这年头的妞眼里没有男人,只有钞票。其实欣赏什么‘才华’,假的!她们只欣赏能换钱的才华,归根结底,是要钱!”

“唔。”林雨翔的旧观念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呶,以后,你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好了!我给你指点。”

“谢谢谢谢。”林雨翔涉世极浅,被哄得对梁梓君双倍感激。

梁梓君俨然道:“其实呢,这个说难也不难,只要胆大心细,多撒些谎,多摆些酷,理论结合实践。衣服多注意更换,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还要,多一些甜言蜜语,多一些哄。女人其实最像动物了,多哄几下,多摸几下头,就乖了!”

“哦,是啊。”林雨翔获益匪浅,想父亲真是不枉费金钱,让儿子补到这么深刻的课,终生受用。

梁梓君又侃侃而谈,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我跟你说,你最主要的呢,还是写情书。女的最喜欢那玩意儿,尤其是第一封,最主要!”

“是吗?”

“屁话,当然是,你最好呢,要仿造什么唐诗宋词,女人最喜欢!”梁梓君铿锵道。

“哦,那该怎么写呢?”

“告诉你,其实女人第一眼喜欢的是才,男人有才,她吹牛才会有本钱,然后呢,要发展,等到两个人亲热得男人叫她叫‘宝贝’了,她就把‘宝’字留着,而那个‘贝’呢,送给你的‘才’,她就爱‘财’了。”说完自己也惊奇不已。《说文解字》摆在梁梓君面前,真是相形见绌了。但他解字有功,却没回答林雨翔的问题。没当老师的梁梓君竟已染上天底下大多数老师的毛病。

林雨翔叹服得自己问了什么都忘了,直夸:“说得有道理!”

梁梓君这时才想起,说:“噢,你刚才问我怎么写是吧?这太简单了。我告诉你,最主要呢要体现文才,多用些什么‘春花秋月风花雪月’的,写得浪漫一些,人家自然喜欢!”

上完理论课,梁梓君摊开笔记本,展示他的思想火花,上面净是些情诗。古今协作中美合璧:

MyLove: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我凝视你的眼,见到一种异常的美。There's a summer place where it may rain of storm.There're no gloomy sky when seen through the eye soft here who are blessed with love and the sweet secret of a summer place is that it's any where.悠悠爱恨之间,我心永远不变,纵使沧海桑田,追逐你到天边。我不在乎昨天,我无所谓明天,抛开世间一切,惟独对你想念。

雨翔觉得这诗比他表哥的“退思忘红豆”好多了,浅显易懂,奉承说:“这诗好!通俗!”

“什么呀!这是落伍的,最好的诗是半明不白的,知道了吗?”梁梓君的观点基本雷同于雨翔表哥,可见雨翔表哥白活了四年。

“唔,原来这样!是谁教你的,那--你会有崇拜的人吧?”

“崇拜的人?我--我只崇拜我。”梁梓君气愤地恨不得跟在尼采后面大喊“打倒偶像”,声音猛提一阶,说:“老子没有要敬佩的人,我有的是钱。”

这话声音太响,化学老师为自己的话汗颜,终于加力说:“同学们不要吵!”这句话像从天而降,吓得四周一片寂静。然后他又低声埋头讲化学。四个学生稍认真地听着,听得出来,这化学老师一定是文人出身,说话尤废,仿佛奥匈帝国扔的炸弹,虽多却无一击中要害,净听他在说什么“化学的大家门捷列夫的学习化学方法”,无边无垠的却扫了四人的兴,又各顾着谈话。

梁梓君又问:“林兄,你是不是也有那个呢?”

“唔--没有没有--”林雨翔说这话的本意是要让梁梓君好奇地追问,好让自己有够大的面子说心事,不料语气过分逼真。

梁梓君摆手说:“算了,我不问你了。”

“其实--也--我也算了!”雨翔说。

梁梓君自豪地说:“你啊,我看你这么羞涩,这事你苦了!我给你挑吧。”

雨翔以为梁梓君果然信望卓著,亲自遴选,理当不胜感激,然而目标已有一个,中途更换,人自会有罪恶感,忍痛推辞:“不必,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