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祛疾呆若木鸡,他曾经做过外侯官的龙雀,知道侯官曹的无孔不入,但怎么也没想到,内侯官对平城的掌控力,竟然强大到这等地步。
他身边伺候的婢女,自幼养在府里,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心,甚至以为遇到危险,她还会舍身救主,谁想到竟然成了内侯官的眼线?
与被秘府压的喘不过气的外侯官相比,内侯官的行动力简直可怕!
“那怎么办,束手待毙吗?”
“对付高腾,行刺是下下策,他身家所系,无非是主上的宠爱,只要设法让主上厌恶他,区区阉奴,杀之,只需一杯毒酒……”
高腾想要自家弟弟尚公主,在平城贵族圈不是什么秘密,就高远那个废物,公主眼瞎了也看不上,拒婚几乎成了定局,和高腾也必然会势成水火,所以楼祛疾丝毫没有掩饰对高腾的杀机,只是他没想到,公主竟然也动了杀机。
楼祛疾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深吸口气,道:“公主,该怎么做?你吩咐,我去办!”
元沐兰给他斟酒,笑道:“怕死吗?”
楼祛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死有何惧?”
“那好,你这般这般……”
送走了楼祛疾,元沐兰趁夜色避开内侯官的耳目,连夜出府拜访康静。嵩山道人住在东郊的太平观,对元沐兰的突然到访并不惊讶,他的面前摆着一局诘棋,手拈白子,静静的沉思,笑道:“公主为高腾而来?”
“不,我为杀高腾而来!”
康静缓缓落下白子,原本纠缠的黑白双方登时凶相毕露,如恶龙,如猛虎,昂首对峙,道:“内行令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公主杀不了,也杀不得!”
“若我择一地,以婚事为由,约高腾私下会面,天师隐于其间,突然出手,高腾必死无疑。”元沐兰半真半假的试探道。
康静又拈黑子,目光依旧盯着棋盘,道:“公主说笑了,贫道垂垂老矣,怎么可能在内侯官的重重护卫之中杀死当朝的内行令?我毕竟不是大宗师……”说着黑子向棋盘落去。
“我北返之前,师父曾评点天师和大和尚,不知,天师可有兴趣一听?”
“哦?”
康静拈棋的手凝在半空不动,顿了顿,再次落子,只是很明显,他的心乱了,黑子落到了死地,气势大衰。
“请公主赐教!”
他叹了口气,挥手拨乱了棋局,端正身子,目视元沐兰。
“师父说,灵智修为驳杂,此生无望一品。天师修为远胜灵智,唯等契机到时,大宗师之境,唾手可得。师父还说,天师道法玄妙,学究天人,要我多和天师走动,结份善缘,不定那个契机就藏在其中。有了这份善缘,我日后若有难处,想必天师也不会束手旁观……”
元光人在洛阳,可大宗师的威慑力并不会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发生变化,康静沉默了片刻,道:“刺杀高腾,是玉石俱焚的下下策,为了如此蠢物,惹来主上雷霆大怒,殊为不值。”
元沐兰当然不会和楼祛疾同样的智商,刺杀内行令,多大的罪名,楼氏兜不住,她贵为公主也兜不住,为了杀一高腾,结果把身家性命赔进去,正如康静所说,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公主乃聪慧之人,行事断不会这般鲁莽,若要贫道援手,还望公主推诚相待,勿复以言辞试探……”
元沐兰笑道:“我确实另有计划,只不过牵扯太多,天师如果不想陷入太深,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康静微微蹙眉,道:“公主的意思,你为明,我在暗?”
“不错!”元沐兰杀戮疆场,自有她的傲气,道:“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天师亲自下场厮杀,只需在旁掠阵,盯死灵智,再在紧要时悄悄的推一把,沐兰感激不尽!”
“好!”康静是做大事的人,当机立断,道:“公主请吩咐!”
“明天廷议,我要天师和崔太常改变立场,支持主上亲征!”
“嗯?”
大乘教肆虐冀州,连番击败魏军多名将领,元瑜因而大发雷霆,想要亲征讨贼,灵智表示支持,然后由太子监国,对他们十分有利,崔伯余、康静则坚决反对,亲征劳民伤财,会加重魏国现在的艰难情势,绝不可行。
朝廷分成了两派,这段时日争吵不停,眼看着大乘教越发壮大,连济州和相州也开始有僧人造反响应,隐隐有泛滥之势,再不平定,很可能会变成心腹大患。
元瑜被两派吵的头痛,始终拿不定主意。请灵智卜卦,灵智说皇帝以武应运,此战必克。可康静也卜了卦,卦象完全相反,说太白在西,动兵则伤主,皇帝决不可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