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军刚和萧玉树率领的中军水师大战一场,连张槐都挂了伤。要不是狄夏带着长云军点燃了二十艘海龙舟,以自杀式攻击突入中军水师的侧翼,不要命的打乱了萧玉树的阵脚,撕开口子救出了平江军,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如此,长云军折损三千人,短时间内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提前退出了争锋的舞台。
可怕的是,萧玉树虽然取胜,却并不追赶,他稳扎稳打,目的是把扬州军拦阻在长江下游,不让他们和荆州军会师,那就是战略上的胜利。等中军主力击溃了荆州军,扬州军只能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他明知追击可能扩大战果,但追击也可能落入张槐的陷阱,因此坚决驳回了手下人的要求,以“穷寇莫追”为由,收拢兵线,牢牢的守住梁山洲。
“……萧玉树用兵唯谨慎,每战不求胜,先立足于不败,然后耐心的寻找战机,等敌人露出破绽,再集中兵力大破之。”张槐肩头受了一箭,幸好没有染毒,伤得不算太重,用了药清醒过来,脸色苍白的道:“我们恰恰相反,必须尽早通过梁山州,和荆州会师于金陵城外,明知不可冒进,却还是得逆流而上,正中了萧玉树的以逸待劳之计……”
舱室里挤满了平江军各部校尉,人人面色沉重,倒不是怕伤亡大,打仗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何况扬州那边正源源不断的往京口运兵运粮,新造的战船也正大批量的交付,顾陆朱张财力雄厚,这点损失还承受得起。
他们所惧的是萧玉树!
萧玉树因白贼之乱而崛起,击败锋芒毕露的千叶,奠定了赫赫威名。之后赋闲在家,无官无职,这段时日双方交手多次,平江军吃尽了苦头,可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再没人敢小觑于他。
众将面面相觑,萧玉树就像江中的蛟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也拿不出良策,都眼巴巴的望着张槐。
虽然和萧玉树交手败多胜少,可大家对张槐的信任却与日俱增。胜败乃兵家常事,萧玉树这般厉害,换了别人为主将,恐怕平江军早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了,张槐能败而不乱,指挥有度,大家看在心里,也很是敬服,这场仗该怎么打,还得听张槐的命令行事。
张槐强撑病体,召集众将训话,就是为了打消他们心头的惧意,重新鼓舞士气,道:“萧玉树胜在了稳,可输也输在这个稳字,我已有破贼之计,只等新战船运抵京口,定可活捉萧玉树,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你们各回所部,安抚将士,且不可因暂时的失利而丧气。大势在我,胜利可期,都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齐回应,张槐的镇定让他们萎靡的气势再次恢复了不少,正在这时,亲兵快步走进来,道:“大将军请军帅参加幕前府议,传令的人正在舱门外恭候……”
张槐心知定有重大事情发生,丝毫不敢怠慢,勉强下榻,推开来慌忙来扶的亲兵,沉声道:“取官袍来,更衣!”
青龙斗舰戒备森严,两步一岗,三步一哨,凡入内者皆要去兵器、搜其身,然后才可拜见安休林。张槐刚入舱门,耳边立刻响起安休林柔和中带着关心的询问,道:“景逸,伤势可好些了?”
张槐正欲参拜,安休林已从主位后转了出来,扶着他的手背,亲自送到座位上,略带歉然的道:“你受了箭伤,原该好生歇着,只是突发急事,不得不麻烦景逸过船商议……”
张槐心生感动,身子坐的笔挺,道:“大将军瞧我可像是受伤的吗?些许小伤,不碍事,劳烦大将军牵挂,节下惶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休林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回转主位坐好,目视谢希文,道:“人都来了,开始吧!”
谢希文先通报了上次战役的损失,以及扬州后续补给的情况,并提出了下一步作战计划和备选方案。张槐安静的听着,没有做声,他知道今天绝不是为了这些事而来,真正的议题在最后,果不其然,等大家讨论完,谢希文命其他人等先退下,舱内只留朱礼、张槐、狄夏、魏不屈等寥寥数人,又在舱外布了五十名部曲,周边二十步内,确保无一闲人。
“三兄召我去江宁会面……”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张槐仍被这句话震的头晕目眩,再反应过来,就听安休林说道:“……我决定即刻起行,军务由朱礼总责,狄夏和张槐协理,凡战事,由三人商议执行,朱礼有临机专断之权,不必请示。其他人各安其职,万不可懈怠……”
从舱室出来,看四下无人,张槐低声问道:“司马,刚才你怎么不劝谏大将军?”
朱礼笑道:“兄弟见面,我们都是外人,怎么劝的来?”
张槐隐隐带着忧色,道:“只怕兄弟之间,未必如邻里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