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子此话一出,谈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阿丑循声而去,看着一脸倨傲鄙夷的周婶子,声音温和无害:“周婶子,近来可好?”
“哼,俺好得很。”周婶子三角眼吊起,神色不善地看着阿丑。
“哦,对了,前日我拿给你的那包桂花糖,似乎是坏的,”阿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语气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太粗心大意了!”
“你居然拿了一包坏的给俺,你这没良心的贱蹄子!俺家闺女吃了那么多,俺也吃了好些,出了啥子事,你要赔俺钱!”周婶子一听桂花糖是坏的,登时激动起来。
阿丑一个撑不住,笑出声来:“周婶子,你不是说,那些东西登不得台面,收买人心?那你吃了登不得台面的东西,心怎么没被我收买呀?还有,你说,我是拿黑钱买的,你怎么就敢吃了呢?嗯?”尾音轻声上翘,带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你,”周婶子指着阿丑,因为羞愤涨红了脸,“你给了俺家坏东西,还占理了!你要赔钱!”
阿丑双手一摊,很是无辜:“我刚才说的是似乎,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包桂花糖是好的。你看,你们家人这不没事吗?要是坏的,早吃出病来了。”
周婶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这死丫头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吃了桂花糖,好打她的脸。她咬牙一甩手,愤愤离去。
此时,围观的明眼人自然看出来,那周婶子是故意找茬,阿丑则不甘示弱。这两家的梁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结上了。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站一个队,去反对另一方,两边都不得罪是最好。虽然心理上,他们还是比较偏向阿丑,毕竟阿丑背后兴许还有贵人撑腰,而周婶子平日里,得罪人不讨喜不说,还爱占小便宜。
站在石台前写春联的丁举文,从阿丑来了,便放下笔,看了一场绝妙的没有硝烟的反击。他看着聪明狡黠的阿丑,眼中不自觉流露笑意,轻轻摇头:这丫头,嘴还是这么厉害。上次扶摇一事争论谢礼,他可是差点就要败在她手上了。幸好最后还是扳回一局,他康复后按照约定上限送的谢礼,她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下了。
等到周婶子离去,他才再度拿起笔,就听见佟宁信的声音。
“丁大哥,给俺也写一副呗!”佟宁信满怀希冀地看着石台上的笔墨纸砚。
“佟家的春联早就写好了,估计佟里正已经拿去贴了。”丁举文手握毛笔,沾了些墨汁,继续书写。
佟宁信摆摆手:“俺家是俺家,俺自己要一副!”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佟五哥,你自己要一副,你放在什么地方?”
“俺,”佟宁信揉揉脑袋,“俺就贴自己房门口。”
赵三嫂插话:“贴自己房门口算什么?俺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才把每间房都整上对联。你这小子,志气倒是不小。”她半开着玩笑。
“俺就是觉着好看呗……”佟宁信讪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丁举文一直不曾抬头,此时才开口:“等下给你写一副,你喜欢挂在哪里就挂在哪里。”
“还是丁大哥好!”佟宁信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阿丑扯了扯他的衣袖:“高兴什么,你看得懂写了啥不,还是闻着墨香就睡得香了?”
佟宁信被阿丑这句话噎住了,正要去看春联的内容,一个有些稚嫩的女声带着不怀好意的怒气,搅散了这一片热闹祥和。
“阿丑,阿丑你这个害人精,你出来!”周灵巧穿着绯色的碎花袄子,怒气冲冲地叉着腰,三角眼直瞪石台边的阿丑。
阿丑闻声叹息:刚走了一个大的,又来一个小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周姐姐,有事情吗?”阿丑尽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暗暗告诫自己:息事宁人,息事宁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呀。
周灵巧年纪虽小,骨子里却有一股泼辣劲。纸包里的桂花糖已经所剩不多,她拿着纸包大步上前砸在阿丑身上。本来是要砸在脸上的,可惜力道和距离没把握好,不当心给砸偏了。
佟宁信伸手拦了一下,终究是没拦住。纸包打在阿丑手臂上,痛感立刻袭来。
周灵巧三角眼怒火凶凶,破口大骂:“阿丑,你给俺们家送的啥子破糖,俺不稀罕!前日不知道是你送的黑心糖,知道了是你送的,俺如今恨不得全吐出来!俺娘现在吃了你的东西,都生病了,你方才还出言顶撞。害人精,扫帚星——”
“够了!”丁举文扔下笔,语气严肃,“砸人,骂人,诬陷,周家就是这样做人的吗?”
“举文哥哥,”周灵巧听了他的话,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她欺负俺娘欺负俺,你怎么反倒说俺!”说着,便抽抽搭搭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