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阿骨打退兵了,他不得不退。
浑紫河上的一把妖火,烧尽了女真人的士气,再打下去,就是帮手下败将的辽国人树立自信心的慈善之举了。
回到营中,完颜宗用终于悠悠醒了,智多星悲哀地发现,自来到塞外后,自己的身体受严酷的环境影响,每况愈下,现在虚弱得已经不成话了,一遇到不顺激烈的情况就晕菜,平时倒也罢了,临阵交锋的关键时刻却来上这么一下,这还有的救吗?
顾不得自叹自怜,醒过来的完颜宗用亡羊补牢,赶紧将能在水上燃烧的妖火的底细跟狼主报禀一遍。完颜阿骨打听了精神一振,急忙传告三军,以振士气。
但科学未必能破除迷信,在败了的女真人看来,这前所未闻的猛火油之说,更象是自家的狗头军师信口开河出来混淆视听的,目的是圆他自己那张屡战屡败的面子——可惜狼主对这奸人过于恩宠,居然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想想,这人到底是不是汉蛮的奸细?若非如此,为什么英勇的女真人打一仗就败一仗呢?
女真这边士气一蹶不振,耶律余睹却是扬眉吐气。浑河上他以猛火油放火,烧出了一场辉煌的胜利,歼敌虽不多,却成功地把女真人对辽国人的专用嚣张气焰给劈头搧了回去。
辽国人苦啊!自护步答冈一战后,畏女真如虎,百战百败,溃不成军,羞尽了先人的脸面。
耶律余睹也苦啊!自女真起兵,辽人来拒,余睹请自效,以功累迁金吾卫大将军,为东路都统。他本人倒是辽国宗室中不世出的英才,可就算是楚霸王,也得有两条臂膀来帮他举千斤鼎——耶律余睹再强,也架不住手下都是熊兵软蛋,那仗打得别说有多憋屈了。
也是在浑河,他与都统耶律玛格与女真人对峙,女真人由完颜希尹和完颜银术哥统率而来,军锋未交,辽兵已有自溃之势。还是耶律余睹出奇谋,连使疑兵计,完颜希尹和完颜银术哥被蛊惑得左右犹豫,不敢贪功冒进,等他们反应过来,纵兵急攻时,耶律余睹已经带着全军跑得连影子都没了。完颜银术哥倒也罢了,完颜希尹却是女真人中有数的智者,连他都在耶律余睹手上栽了跟头,羞得无地自容。完颜阿骨打收到军情后,更是大怒,判二将稽缓之罪,所获生口财畜皆入于官。
虽说连败仗都打得如此漂亮,但败仗就是败仗,耶律余睹心下始终耿耿,后来又抓住一次机会——女真勇将、完颜阿骨打的异母弟完颜阇母出兵辽河,半渡之时,耶律余睹乘机突击,按理说这样的好机会,克敌制胜不在话下,可是辽兵实在太渣,必胜之仗都能打成一坨马粪,女真猛将完颜背答、乌塔等人力战之下,辽军大败,丢了甲马五百余匹——投鸡不成反蚀把米,耶律余睹气得,差点儿吐口鲜血。
但今天,所有的遗憾都得到了弥补——金国狼主完颜阿骨打亲自领兵,与耶律余睹重战于浑河,完颜阿骨打用计,耶律余睹识破之,然后暗设埋伏,一场火计,烧得女真人士气尽绝,卷旗曳甲而走——这是辽军在与女直的战争中取得的第一场胜利,具有重大的意义,这一战之后,屡战屡败的辽兵就算是脱胎换骨了。
耶律余睹心里无比感激西门庆——早知道猛火油这么好使,当初就应该向元首大人多要点儿。可惜西门庆也不是事事全知,猛火油建功,全是耶律余睹临机应用,否则西门庆绝不介意再大方一点儿。
终于打败了金兵,而且还是金国狼主亲自带队的精兵,辽军无不欢声雷动,不少百战余生的老兵更是当场掉下了眼泪。
虽然胜利,耶律余睹却不追击,只是收拢人马,隔浑河布置防线,做久守之计——虽然小胜一场,但热血不能象刀剑一样挥舞,荣耀也无法象甲胄一样穿戴,野战搏杀,承平已久的辽军依然不是悍勇女直的对手,这一点虽然心下不甘,却是不能不承认的。
所以,耶律余睹只是稳守浑河,堵住女直归路。他在等,等西门庆麾军追到,那时前后夹击,所有的女直强盗、杀人凶手别想跑掉一个!
耶律余睹可以等,但完颜阿骨打却等不起,如果让西门庆追上来,不用别的,只消再放出一群母马,女真人倚为长城的骑兵就全完了!没了马匹,想要凭两条腿跑回老巢,那是白日做梦。
因此这两天来,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用每天都派出游骑小队,沿浑紫河上下逡巡,要捡条水浅能渡的地方渡河。耶律余睹四下布置,防备得如铁桶般相似,而且在他的发动下,沿河辽国的老百姓积极协防——他们都知道了金兵沿途杀戮之惨,关系到了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这些人无不是舍身破命地出力。
反倒是很多的女兵兵,寻找起渡口时出工不出力。他们这些人是真怕了——就算找到水浅能渡处又怎么样?如果耶律余睹又点起西门庆的妖火,进攻的人有几个能逃脱得性命?女真人虽然不怕死,但却不能死得这么不值啊!
这些人消极怠工的表现,都被完颜部所属的骑士看在眼里,回来向族长狼主一禀报,完颜宗用心头怒气风云再起,于是大集女真诸部首领,看着这些容色惨淡、士气委靡的家伙,完颜阿骨打冷笑起来:“被昔日的手下败将打了个措手不及,你们就都怂了?若不是猛火油,焉容辽国人放肆?胜败乃兵家常事,当以平常心对待之——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我真替你们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