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完颜阿骨打的赞誉声,完颜宗用心里不由得轻松了许多,想来在看不见的战线上,自己的女真门生们打得不错。想到开心处,完颜宗用张着近视眼,摇着折迭扇,向完颜阿骨打谦道:“狼主谬赞了!咱们大金的儿郎本彝是浑金璞玉,放到哪里也会闪光——我只不过是帮着砥砺了几下,何功之有?”
正说得洋洋得意,却不防乐极生悲,突然间鼻中一痒,打了个大喷嚏,一时间因夜冷风寒而潮起云涌的鼻涕随风而舞。完颜阿骨打少年起兵,战阵上亲冒矢石,刀山剑林吓他不倒,这时却是闪避不迭。
完颜宗用摸出手帕揩静脸上余涕,向完颜阿骨打尴尬地笑。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忽然鼻中闻到一股异味儿。
这味道好生熟悉,恍惚中第一感觉象是回到了梁山,正站在轰天雷凌振身旁看他制造猛火油喷筒……
刹那间,完颜宗用猛醒过来——猛火油?猛火油!怪道自己会无缘无故打喷嚏,原来是被猛火油随波而下的味儿刺激的!
完颜宗用疯狂地大叫起来:“狼主!快!快!快快叫儿郎们撤回来……”
见军师国师二师真的二了起来,突然间就变得势若癫狂,完颜阿骨打暗暗心惊:“先生冷静!冷静!寡人并非嫌弃先生的喷嚏,只是这个……昂……啊……”
他看到完颜宗用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没有推心置腹地将二师先生的那个喷嚏海纳百川,引起了二师先生的不快不满,因此满心想着解释。可惜,他虽然汉话学得刻苦,这时却书到用时方恨少,昂啊半天,硬是找不出辩护的花言巧语来。
这时河中的女真盾牌阵继续向前推进。河上血腥气扑鼻,脑袋上“刷刷刷”往下掉箭雨,每个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谁也注意不到从上游有异物袅袅蠕蠕、载沉载浮地漂流下来,在所有人身边徘徊不去。
完颜宗用眼珠凸出,青筋暴面,心里急得象是一壶沸水翻涌滚动,却大张着口甚么也叫嚷不出来。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西门庆施展母马计时的那个观点的高台上,徬徨、无助、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一时齐来,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任他表面上如何歇斯底里,却只是挣扎不出一丝声响。
一股逆气自胸臆间疾冲而上,喉咙处仿佛有堤坝被一举冲破,瞬时间满口腥甜。完颜宗用心头突然一阵乱跳:“莫非是冤死的吴良小哥来寻我索命?否则我为何有口不能言,有话不得说?”
吐了口鲜血,完颜宗用勉力向四下张望,既想要看到吴良小哥的冤魂,又害怕看到吴良小哥的冤魂。他那一日情绪失控,一手将吴良小哥推下高台摔死,十几年如父子般的养育之恩,就如吴良小哥那摔断的脖子骨一样,再接续不起来。这些天仓惶北窜,一时顾不得伤心,但现在完颜宗用情急吐血,正是心神最弱的时候,强自压抑的悲伤自恨之情突然发作,面色于红白交替间转得三转,突然间“哇”的一声,完颜宗用鲜血狂喷。
旁边的完颜阿骨打惊得魂不附体,急喝:“传御医!快传御医!”叫喊声中顾不得血雾沾衣欲湿,只是抢上前去搀扶完颜宗用。
倒向完颜阿骨打怀中的一瞬间,完颜宗用的目光掠过河面,很神奇的,在这一瞬间,他的近视眼如有神助,看到了滚滚滔滔的浑紫河水簇拥着黑如人心的猛火油,将稳稳推进的女真勇士们全部包围——完颜宗用心底惨嘶一声:“完了!为什么四下皆紫,还破不得西门庆气运?!为什么……”
无语问苍天尚未完毕,比猛火油还黑的黑暗袭来,完颜宗用脑袋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完颜阿骨打只顾狂呼御医,却看不到对面河岸上,耶律余睹弯弓搭箭,箭头上一团火光狰狞跃动,如欲食人。
几许吱呀声,便知弓开如满月;一瞬铁弦响,但见箭去似流星——一道弧光飞落浑河,就听“轰”一声凛冽,浑河上火光爆现!这正是:
骑兵亦可作盾战,水面偏能用火攻。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