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兵已动,折耗了多少粮饷,如果就这么偃旗息鼓,当皇帝的脸上实在下不去。如果南朝西门庆真的再派来第二拨使者,耶律延禧一定好生招待,给彼此双方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绝不会再犯上一回那样的错误,不由分说,就将程万里直接撵出去了。
因此前线的那些兔崽子对自己进兵的命令阳奉阴违,也随他们去吧!就象那莽夫兀颜光所说的那样,拖到西门庆求和的使者到来,就是第一善策!
唉!做皇帝真不容易呀!耶律延禧暗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这几天不能射猎,还得操心国事,实实在在地亏了。还好,虽然这里亏了,那里还能从美人们身上找补回来!
想到此,耶律延禧便不由得拔脚往元妃萧贵哥的宫里移驾——这些天,要不是萧贵哥按捺着丧兄之痛曲意安抚自己,不能射猎的日子还真不知该怎样过下去。
一路感念着萧贵哥对自己的好,耶律延禧来到元妃宫帐外,老远就看到仪仗排开,原来是皇后的凤驾也在。
亲姐妹一双两好,那更是再美不过了——耶律延禧心满意足地踅摸了过去。宫人们见万岁来了,想要出声禀报或上前行礼的,都被耶律延禧无声中作手势禁止——不能进山射猎的皇帝想的是偶尔当一回猎艳人也是不错的乐趣儿,只是用权势不准身边的服侍供养人向皇后元妃报信,未免有失“行猎高手”的身份。
不过身份虽失,乐趣更增,当皇帝的人生本来就已经苦短,若是没了这丝儿乐趣,真是可以朝闻夕死了。耶律延禧潜行凑到爱妃的寝帐口,从帘缝儿里眯了眼睛向里面一看,却见萧家姐妹正端端正正对坐了说话。耶律延禧心中一乐,屏着声息不动,想道:“倒要听听这一对姐妹花背后说些甚么!”
帐中萧夺里懒已经对萧贵哥使了个眼色,知道来了六耳的萧贵哥便正式进入角色,声情并茂地道:“妹子方才所言,姐姐却做何感想?”
耶律延禧在外面听着,心痒难搔:“美人儿刚才对皇后说了甚么私房话儿?”
却听皇后严正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子所言,干系甚重,却不是轻易间说信就能信的。”
萧贵哥急道:“姐姐和我是骨肉至亲,如此也不相信!若真的生出不测之事来,悔之晚矣!”
耶律延禧隔着一重帘幕听着,心里更是好奇:“这事到底是甚么事?弄得美人儿如此着急上火?”
皇后似乎已经在美人儿的亲情攻势下软了几分,一向严正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妹子,不是做姐姐的不念姐妹之情,只是这调兵一事,做姐姐的可从来没这个想头儿,若开了这例,叫万岁怎么看我?”
耶律延禧听着心头一怔:“什么事情,这般严重?竟然到了美人儿求皇后调兵的地步?”
辽国皇室,后权极重,因为开国皇后述律平就是女中豪杰,传统之下,九世犹有余威,太后皇后手绾兵权,做皇帝的都觉得是天经地义,大臣们更是没有置喙的念头。
耶律延禧的皇后萧夺里懒虽然也掌着后宫一部分宿卫兵权,但萧夺里懒素来自重,严守着皇后的本分,从不公器私用,因此虽然夫妻间恩宠不深,却极得耶律延禧的信重。此时听到皇后自陈对兵权无自骄之心,耶律延禧暗中感叹之余,宠幸之情油然而增。
但萧贵哥接下来的一声急呼却叫耶律延禧大吃一惊,警惕心象遇上天敌的刺猬一样,那尖刺直乍了起来——原来萧贵哥大叫道:“姐姐你只图着自己做贤良人,若因此有失,误了陛下的性命,你心里也能过意得去?!”
却听皇后的声音弱弱地道:“妹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与陛下夫妻一体,同生共死,此心可对天日,若有风波不测,我岂能独活?只是——你这捕风捉影之言,是从何处听来的?若是真有其事,我调兵加强宿卫,谨慎小心,一百次也不嫌麻烦;可若是空穴来风,就是一次,也叫陛下疑忌!”
听皇后在自己身上如此情长,耶律延禧又是心急,又是感动,心下思忖道:“我这梓童,平日里面子上总是淡淡的,原来却是这般一片深心为着我!从今往后,我当将她与美人儿一般看待才是——只不过,她姐妹两个说的究竟是甚么事?竟然干系到寡人的性命上去?”
正百爪挠心时,却听萧贵哥将桌子一拍,厉声叱道:“好一个温吞水的姐姐!竟将妹子一片血诚,都翻作空穴来风,捕风捉影!若陛下因此有失,你就是我大辽的千古罪人!”这正是:
从前本做高阳台,如今翻为小戏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