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仪道:“白鹿被我们史寨主烧香磕头后,就留在寨里不走了,现在每天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两只鹿也怪,喝水吃草外,还要吃玉,把我们朱军师的玉笔筒、玉镇纸、还有身上挂的玉佩都给吃了……”
话音未落,猛听童贯仰天长笑。张二仪一时惊得呆了,畏缩地看着旁若无人的童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童贯,不大笑一场不足以渲泄自家满腔的喜悦!当今官家是什么?是天上的帝君下凡!帝君都下凡了,这大宋国内怎么也应该有什么祥瑞冒出来吧?
遗憾的是,没有!还不如上一任官家哲宗赵煦,哲宗在一零九八戊寅年正月丙寅,也是在这永兴军路,有咸阳县民段义在河南乡刘银村修房子,从地里挖出块古玉印来,其光照室,铭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段义赶紧把印献给了官府。三月乙丑,哲宗诏蔡京等辨验段义所献玉印,京目为秦玺,遂名曰“天授传国受命宝。”于是五月,戊申朔,哲宗御大庆殿,受“天授传国受命宝”,行朝会礼,从此那一年就叫做元符元年。
可惜,这元符祥瑞没给哲宗带来什么好运,还不到两年他就呜呼哀哉了。可即使如此,当今徽宗皇帝还是想祥瑞盼祥瑞,梦得眼珠子都红了。
当皇帝的没有祥瑞,尤其是天上帝君下凡的皇帝竟然没有祥瑞,简直是耻辱啊!
而今天,官家的耻辱将在他童贯手上终结!如果把那两只吃玉的白鹿弄到了手,往上一献,官家一高兴,自己劳苦功高,也该封王了!
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好不容易从幸福中挣扎出来的童贯更加慈祥可亲起来:“张二姨呀!你们少华山虽然误会之下杀了我的人,罪无可赦,但你们本来就是山贼,行路打劫,是你们的衣食本分,因此情有可原,本帅也不来怪罪你们。”
张二仪再拜道:“多谢大人开恩!”
童贯继续把暖心窝子进行到底:“你们杀错人后,能够迷途知返,主动来向本帅赔情认错,这叫什么?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你们那个史寨主、朱军师,想来也不是寻常的人物,如此有见识、有眼光的好汉,奈何从贼呢?”
张二仪便哀告道:“我家寨主军师岂是天生的贼骨头?皆因本地贪官魏稳,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没奈何之下,只好铤而走险,窜于山野,只待有一日碰上象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好拨云见日,改邪归正——全仗大人成全了!”说着深深拜倒。
童贯叹道:“原来竟有如此曲折!也罢,你们山寨派出你来,不避刀斧,投身本帅的军门,可见有忠义之心,本帅岂能不纳?我如今正要平定江南方腊,便开恩收容你们,到江南阵前立功——那些叛贼,都是乌合之众,有何难破?你们跟了本帅,顺水推舟,也分润些功劳,从此将功赎罪,步步高升,封妻荫子,也不枉为人一世!”
张二仪感激涕零,顿首呜咽,语不成句。
偏在这时,小兵来报,说有京兆府知府魏稳,派家人送少华山史进的黑材料来了。
童贯一听大怒,命张二仪起身站在一边,然后传魏稳家人入见。那倒霉鬼一进帐,童贯一腔忿气便焰腾腾按捺不住,戟指了来人骂道:“若不是你家主子倒行逆施,哪里会逼得良民叛入绿林?本帅如今暗访民情,你家主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已经了如指掌。若不在官家面前上重重一本,弹劾你家主子发配往烟瘴之地,本帅也不算是国之忠臣!今日且饶你一条狗命,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等着恶贯满盈吧!”
魏稳家人一听,轰去魂魄,诺诺连声中膝行出帐,跟头把势地狼狈而去了。
童贯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张二仪。张二仪早已扑翻身拜倒在地:“大人真民之父母也!”
童贯捋了捋自己珍稀的胡子——他虽然是太监,但却有胡子,是太监这一行业中不世出的奇葩——和蔼地笑道:“二姨呀!你这便回去,说与你家史寨主、朱军师,只消跟着本帅走,每天九百九十九贯九。本帅兵下江南,特意从你们山寨下过,那时风风光光地招安你们,不能让你们这些年白受了委屈!你们到时要做好迎接的准备,休要马虎,还有那两只白鹿,更要伺候好了,那时本帅要亲自开开眼界!”
张二仪听了,满口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之下,便要不辞劳苦,星夜赶路回山报喜信儿。童贯也不挽留,厚厚地关了赏钱,张二仪千恩万谢地去了。
出了童贯营盘,张二仪把脸一抹,冷笑道:“嘿嘿!童贯!奸贼!你已入我家西门庆哥哥彀中矣!”这正是:
尔灿莲花饰蛇口,我布天罗猎狼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