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定计,事不宜迟,西门庆便吩咐安排起来。身边众将一听他的打算,这回不但是栾廷玉,连吕方、郭盛、焦挺也都纷纷出言反对。
若是太平时节,西门庆还可以同众人讲讲道理,但现在是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索性便独断专行起来,一声大喝:“若不犯险,如何能冲开敌军弓弩阵?我意已决,再有多言者,皆斩!”众人没奈何,也只好随顺他。
高俅阵上弓箭射得正紧,却听对面梁山阵后一阵锣声急响,梁山人马急退,周昂一见有机可乘,便想要得势不饶人地追杀过去,却有杨温阻止道:“周将军且慢!王老将军有言在先,敌退时不可穷追,须防草贼耍诈!”
周昂听了,虽然勉强勒回了战马,但心中却大大不受用起来,背地里思忖道:“你这厮和那王焕,强杀也只不过就是两个过气的节度使,周爷我却是官家身边随朝伴驾的车骑将军,凭什么这一场战事,要你们来做主?”
眼角睥睨着杨温,周昂越想越是不忿。
就在这片刻间,梁山人马皆退出官军弓箭射程之外,众官兵刚想松一口气,冷不防梁山队里又一声锣响,所有的灯球火把一时齐灭。
这一下突如其来,却让官军阵上指挥的杨温、丘岳、周昂齐齐吃了一惊,眼看对面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三将不由都警惕起来——“这帮草寇在弄甚么玄虚?”
黑黝黝的梁山阵上,有呼喝声如暗潮涌起,其声越来越大,蓦然间又一声鸣金响,火把齐燃,突然从极黯时刻转化成了焰之明光,倒叫众官兵的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忍不住就那么眨了两眨。
就在这眨眼的瞬间,众人两眼一花,只见梁山阵上已经涌出一员大将,其人轻盔细甲,银枪白袍,身边除小喽罗打着火把外更无旁人遮护——没等众官兵反应过来,就见此将银枪向这边一指,叫嚣道:“梁山西门庆在此,哪个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下,众官兵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西门庆啊!这就是如今让圣天子龙颜震怒的天下第一大寇啊!传说此人乃是转世天星下凡,能文能武的,比当年的包拯包相爷和狄青狄元帅加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无数人前来进剿梁山,就是被这个人又打又拉——杀的杀了,降的降了,捉的捉了,放的放了……弄得天朝损兵折将,提到西门庆三个字,枢密院的大佬儿们脑仁儿都疼,蔡太师、高太尉他们牙根儿都痒痒。
如今,这个天下第一大寇不知晕了什么头,竟然轻兵独骑,跑到自家坚阵前招摇过市来了!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无数官军的眼珠子都亮了,在他们看来,这黑灯瞎火中摸上来的西门庆,简直就是一块大大的肥肉!
周昂是所有放光眼珠子里最亮的那一个,这人使一柄开山金蘸斧,脑子也跟斧头一样板结成一块,这时利令智昏之下,更加只剩了一个念头——“拿住了西门庆时,就是泼天的富贵!”——这时心头火热之下,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你甚么羊瘟亡贩?周昂提了大斧,大喝一声:“西门庆休走!我来战你!”战马起一道电光,早抢出阵来,直取西门庆。
西门庆拍马挺枪,反冲上来和周昂战在一处,十数合后,丘岳在阵后心道:“西门庆这厮名头虽大,枪法却属平常,若是再斗些回合,必然被周昂活捉了去——我和他本是御前平起平坐的将军,如若被他夺了这场功劳,功名位列岂不将盖过了我一头去?那时我见了这莽夫,还要躬身行礼问安,真真是愧杀人也!哎呀呀——不行!成就绝世奇功,这莽夫不配!活捉西门庆之人,理当是我!”
想到动心处,丘岳将马一拍,提刀跃马而出,大叫道:“周兄弟休慌!我来助你!”声到人到,“当啷啷”大刀上刀环响亮,已经是向着西门庆连进快招。
周昂气得鼻子都歪了——老子正打得手顺,眼看生擒这西门庆就是手拿把掐,你丘岳上来凑什么热闹?怕老子立功,这吃相也忒难看了吧?
恨上心头,当下大斧一起,却把丘岳的大刀推搪出圈外,口中犹自大呼小叫:“毬大哥小心!西门庆这厮枪法了得,莫被他伤了!”
两个人各要争功,大刀阔斧十招里八招倒是在彼此牵制,剩下的两招西门庆似乎被压制得左右支拙,只办得遮遮挡挡,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