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阵中,梁中书下了望台,亦传唤魏定国问道:“方才阵前未见交锋,却是何意?”
魏定国失魂落魄一般将原话都说了一遍,最后遗憾道:“只可惜未能听得梁山喷火战车之虚实,令人常怀耿耿……”
梁中书听了安慰道:“魏将军不必挂心。须知那些器械物件儿,都是旁门左道的奇巧淫技,到底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天朝仁义之兵到处,必然会将之扫荡干净,任其有千奇百巧,又有何用?”
听了这等安慰,魏定国心下更加沮丧,向梁中书行礼退出,闷闷不乐地回阵前来。
本来战前军议已定,头阵由魏定国展开火计,先烧梁山一个措手不及,狠狠挫其锐气。没想到西门庆派轰天雷凌振出马,一兵不交,倒把自家的锐气给挫了。曾家五虎中的四虎曾魁大是不忿,当下提枪上马,抢到阵前,吼声如雷:“呔!梁山杀不尽的草寇!徒逞口舌之利,算不得英雄好汉!有那惯厮杀的,出来一个与四爷放对!”
听其出语伤人,早恼了黄门山结义的好汉摩云金翅欧鹏。欧鹏自随西门庆上梁山之后,一直深受倚重,是讲武堂中的资深教官,教习之余,欧鹏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一身兵法武艺更胜昔时。能耐长了,脾气也跟着见长,此刻听到曾魁在阵前出言不逊,欧鹏哪里容得?当下绰根铁枪跃马而出,嗔目道:“那厮,你满口胡吣些甚么?”
曾魁更不打话,拍马拈枪迳来抢攻。欧鹏铁枪一顺,抖起满眼的枪花,拆招破势,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眼看征尘影里,这边争胜,那边要强,斗到五十余合,兀自不分胜负。
眼看欧鹏难缠,曾魁暗暗盘算道:“好个梁山泊,随意出来一个,就恁的了得!此人与我武艺相若,想要分出胜负,不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不如败中求胜,以弓箭来赢他!”
想到此,卖个破绽,曾魁拨马就走,却不归本阵,只斜刺里蹿了出去,欧鹏不舍,紧紧赶来。曾魁心头暗喜:“这贼将合死,中吾计了!”
也不必回头,耳听背后马蹄声得得作响,就已经算计出欧鹏与自己的距离。待离得较亲时,曾魁突然向后抛了枪,闪电般掣出强弓,看也不看,便是弯弓一射!
欧鹏虽然紧追,也时时防备曾魁后着,猛见曾魁将枪掷来,心念电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马枪?”但这一掷虽疾,力道却浊,欧鹏轻轻松松挥枪一挑,就把曾魁的飞枪挑飞到八丈开外。
就在此时,耳边却听到弓弦绷紧时的微震声。欧鹏心头一凛,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曾魁头也不回,一箭背射而来,竟是与自家心口要害不差毫发!
箭矢之来,星不及飞,电不及掣!眼瞧着非中不可,却被欧鹏挥起右掌,一个擒扑之下,硬生生绰箭在手——生死之交,竟是不容毫发!
这两个,一个出箭急,一个绰箭巧,瞬息之间,已是各逞绝艺。两边士卒看得分明,呼吸一窒之后,尽皆潮起涛生一般喝彩。
曾魁转回马来,脸上尽是讶色。此时他已经抛了枪,手里只余一张弓,而欧鹏右手绰箭,左手提枪,离他不过两三丈,马匹一个冲刺即到。那时铁枪起处,曾魁如何抵挡得住?但曾魁却是面无惧色,只是上下打量欧鹏几眼,突然大拇指一挑,赞道:“好汉子!”
欧鹏抛了箭,双手合枪,虚指曾魁,曾魁面不改色。欧鹏点点头,突然收枪,说道:“你我大斗一场,阁下兵器虽然脱手,非战之罪也!若就这样占你的便宜,倒显得我们梁山行短!暂且各自收手,稍后再会!”说着铁枪一收,拨马就走。
曾魁见欧鹏竟然如此风度,又赞一声:“好汉子!可交!”心中却颇为自傲:“虽然我失了枪,但有弓有箭,你未必能杀得着我!”
欧鹏归阵,众好汉接上来作贺:“恭喜欧鹏哥哥占了上风归来!”
听了这话,欧鹏摇头:“众兄弟休小觑了这曾家五虎!你们看——”说着一翻右掌,右掌心竟是殷红如血!
欧鹏叹道:“好劲的一箭!我虽然接了下来,但一只手也已经麻了。接下去硬撑着使枪,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对手,只好扔下场面话回来,各家都存体面。”
西门庆急唤神医安道全时,官军队里早飞出一骑,一人大叫:“比箭精彩,谁来与我比刀?”这正是:
唇枪影里飞急箭,红粉妆中斗快刀。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