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主子凌乱了,县尉急忙凑上来解套道:“禀上二位大人,关胜是小人这县尉司辖下巡检司的一个小巡检。此人不务正业,不说与同僚和睦相处,每日里就知道习文论武,只是作耗……”
说到这里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朝廷的天使莫不是来延请这关胜的?若如此,我大说其人坏话,真个是自寻死路了!”一念至此,顿时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县令却比县尉要机灵得多,从容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大人问的是关巡检!大人休怪,皆因关胜尽忠职守,有大功于蒲东,县中诸人慕其德,皆呼其人关巡检而不名,天长日久,竟连本县都忘了他的本名了!惶恐!惶恐!恕罪!恕罪!”
宣赞笑而不语。县令转头向县尉使个眼色,喝道:“还不快去请关巡检来?”
县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踅到一旁,拉着自己的一个心腹悄声问道:“关胜那厮……不不不!关大人在哪个屋里住?”
被问者苦着脸道:“小人亦不知……不过大人莫急,小人这便替大人打听回来!”
宣赞耳聪目明,听得真切,心中恨叹道:“可怜兄长恁的大才,却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每日里受尽这干小人冷眼,难为他如何忍来?!”
县尉的二手奴才伶俐,早寻了个晓事的老吏,引县尉急急去了。不多时,脚步声急,那县尉奴颜卑膝,引着捌玖人扬长而入。这捌玖人中,多为关西大汉,一个个气势庄严,簇拥着中间二人,虽位卑衣薄,却昂然矫立于仆庸丛中,丝毫不落下风。
宣赞指了指县令靴边的捌玖人,又将手往新来的捌玖人那边一挥,笑道:“此捌玖人非彼捌玖人矣!”
县令尴尬地笑着,解嘲道:“此正所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矣!”
宣赞忍住了飞起一脚,将这贼县令由凸人踹成凹人的念头,大步而进,向彼方的捌玖人迎了上去,抱拳宏声道:“关胜哥哥,多年一别,哥哥容颜志节不改,却是可叹可贺!小弟宣赞,在此有礼!”说着深深拜倒。
关胜突然看到宣赞,吃了一惊,急忙抢上,拜倒相搀,急道:“兄弟快快请起。今日有东京公事相召,却顾不得招呼兄弟,且待小兄见过了朝廷天使,再和兄弟把酒夜话!”
宣赞起身笑道:“哥哥以为朝廷天使是谁?正是小弟我啊!”周围县令县尉众吏,都附和着谄笑起来。
“哦?”关胜卧蚕眉一扬,却是宠辱不惊,只是正色拱手道,“却不知天使来召下臣关胜,有何事体?”
宣赞亦庄容道:“为因梁山泊草寇攻打北京大名府甚急,朝廷思发救兵,小将这才在蔡太师面前保举了关将军大才。蔡太师从善如流,于是当场赍发了文书,命小将星夜来请关将军入东京议事。文书到日,即刻起行!”
关胜丹凤眼中电光一闪,高声应道:“奉令!”
到了此时,周围众官吏才知道了宣赞来意。听说关胜从此巴结上了蔡太师,这干小人一个个羡慕得垂涎三尺,一时不亲假亲,不近假近,都来溜须拍马,恨不能当场拜关胜做干爹。
县令倡议道:“关大人得太师老大人看重,飞黄腾达只在明日,此乃我蒲东地灵人杰之证也!为庆祝关大人高升,我县出公款备办一桌盛宴,为关大人壮行!”
主子定调,底下奴才们蹦跶得欢,异口同声震喝道:“理当如此!”
关胜睥睨了这干小人一眼,肃然道:“关某此身已许国,实不能再许诸君。众位盛意心领,但文书到日,即刻起行,关某不敢因私废公!”
宣赞亦道:“如此,请关将军速行!”
关胜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是波涛起伏,暗中感慨道:“我关胜终于要脱出这蒲东了!”
百感交集下,不觉嗔目扬眉,大喝一声:“郝兄弟,与某家备马抬刀!”其声如龙吟,震人心胆,**闻之无不股栗。
另一个被关西大汉簇拥的汉子慨然答应一声,引人去了,走出不远,突然众人不约而同,爆出一声压抑后畅快的欢呼!
宣赞一边站着,暗中替关胜高兴,心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小小的蒲东就是大宋缩影,在普天之下,率土之滨,也不知困顿了多少英雄豪杰!当今再不思奋起,天朝休矣!”
正心潮起伏间,却听门外“唏溜溜”一声健马长嘶,那捌玖条关西大汉,尽皆跃马而来,矫夭龙腾。这正是:
笑看潜龙归沧海,喜迎困虎上南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