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官眼里,这些富人大户就是圈养的猪,养肥了就是要宰来吃的。如果连这点权利都没有,还称得上是民之父母吗?父母就是要予取予求,而子女是不能反抗的。
看着卢俊义一干人垂头丧气而出,大名府下父母官们笑得很开心。
豺狼微笑,百姓哀号,卢俊义等人的黯然**正式拉开了大名府遭劫的序幕。
大名府下辖着宗城、夏津、临清、清平、馆陶、冠氏、魏县、成安、莘县、内黄,加上首府大名,十一个州县一齐发动,府里县外,将那助国犒军、保障人民地方的文字,挨家挨户地投送。
人家头口多的,按人头算,硬性捐派多少贯;家中人口不旺的,计算出产业若干,理当摊派多少贯;就算是十分凋零的人家,亦免不得被奸官猾吏石头里榨油的下场。若是平时,这些官吏们万不会如此尽心竭力地敬业,但此刻有铜钱过手,火力全开之下,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所派铜钱,定限在第二日正午时交齐,有蔡氏夫人麾下的家丁仆役各地亲自监察,看哪个敢迟交?有不愿乐捐者、或讨价还价只交小数者,无论你是多大的来头,一律缉拿本人,视情况或软禁、或拷责,直到追索出铜钱方才罢手。也有碰上骨头硬的汉子或是精穷的人,将本人责打亦变不出钱来,便有心思灵动的走狗献计,绑了那人家属来,当面千般摧折,亦收百炼钢化绕指柔之奇效,于是一众刁民只好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也不知多少官吏因此而一夜丰足。
有那高寿的父老浩叹:“便是往年收取朝廷正牌的钱粮,也未见如此上紧过!”
拜这些突然能干起来的贪官污吏所赐,大名府一境之内,人民愤恨,黎庶悲号,投河跳井上吊刎颈者,一日之间何止百数?梁山“匪”军早已退出境外,大名府反而惨遭劫掠。
梁中书回大名途中,于沿路城镇见吏员凶狠,百姓哀嚎,不由得上前动问,被留守大人当头撞见了,那些下乡来发财的小吏们不敢隐瞒,据实说了,梁中书在马上跌足道:“婆娘误我!今日之事,世杰百死难赎其愆!”
一时再顾不得随军而行,轻骑简从,引李成等一二十骑星夜往大名府赶路,比西门庆扬言围魏救赵时,还要惶急了几分。
第二日进了大名府,梁中书顾不得回家,先直上公厩,击鼓聚吏。大名府中众衙官都来参见,梁中书大发雷霆,痛骂这些人荼毒生民,众官唯唯,只是推脱道:“夫人追逼得紧,小人们安敢不从?”
梁中书没法,只好先下令出榜安民,不许官吏再与百姓罗嗦。有那梁府仆役心尚不足,仗着蔡氏夫人纵容,大名府左近不敢滋扰,就往四面分投,在远处地方县镇里狐假虎威,大肆私收索诈。地方上官吏只要奉承夫人亲近人等喜欢,哪里把梁中书的令谕放在眼里?
官逼民反,有莘县的冤民聚众,将来作威福的豪奴尽数打死分尸,一不做二不休之下,连县中的贪官污吏都被屠戮一空。莘县在大名府最东边,离梁山泊至近,英勇的莘县人民揭竿为旗,削竹为兵,星夜投梁山去了。
梁中书得报,一边庆幸莘县民变即起即平,叛民并未深入大名府境,激起更大的火头;一边派出人马,四下村镇里将趁火打劫的刁顽滑吏们“查拿重处”,那停止征收的告示,一路穷乡僻壤尽皆贴满,梁府众家丁和傍虎吃食的二奴才们这才悻悻罢手。
短短三日工夫,刮来了铜钱一千三百万贯有余。大名府众衙官避开了梁中书,大家悄悄商量了,还了蔡氏夫人一千一百万贯,其余二百余万,除了大家私分了一部分之外,皆藏入公库暂不入帐,以防蔡氏夫人食髓知味,额外索求,也算是有备无患。
此事梁伟锁偷偷地告诉了梁中书,梁中书亦对老婆无可奈何,唯有一声长叹而已。
回到大名府三天,梁中书都吃住在官衙里抚民,蔡氏夫人三请而不回家中一顾。若是平日里梁中书胆敢如此拿大,蔡氏夫人早已冲天大怒,领着一帮大脚婆娘打上官衙去,给那负心汉一点颜色瞧瞧了。但今日蔡氏夫人一千万贯钱左手去,右手来,还净赚了一百万贯,快活得好似**绝顶,连梁中书的大不敬也不去计较了。
虽然有本有利,但蔡氏夫人的贪心更炽,暗地里思忖道:“若那一千万贯未付于梁山,现在老娘手里就是两千一百万贯了!”想到惋惜处,又忍不住捶胸顿足了一番。
铜钱不会自己长脚跑进自家私库里来,若想再发大横财,非得劳心治力不可。蔡氏夫人是个最勤谨持家的,光阴岂肯虚度?想到如花所献之计,心头下身顿时一阵潮热,急忙派出贴身丫头凤姐,四请梁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