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拍马舞刀,便来抢西门庆。西门庆不敢怠慢,掣出两口日月刀,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
这两个,一个是英武公子,一个是娇俏红妆;一个骑乌骓,重寻霸王之勇,一个跨白龙,再展木兰之威;一个雪刃铺开玉玲珑,困锁巾帼英雄,一个霜锋纵起风飒爽,席卷磊落好汉;一个纵马盘旋,依稀雪岭烟生,腾多少玄云墨雾,一个舞刀挥洒,恍惚银海潮起,卷无数玉浪琼波。斗得数十合,二人精神倍加,看的人尽皆呆了。
此时扈成、祝龙、祝虎等人渐次都到,扈三娘不觉焦躁起来,心道:“若不尽快拿下这三奇公子,怎能在众人面前表明我的心迹?”一念至此,双刀连递狠招,招数虽然更紧,但刀意却反不如方才的绵密。
她这一急功躁进,西门庆招数中立生感应,当下卖个破绽,放扈三娘两口刀直砍进来,西门庆掌中双刀不丢不顶,只是斜斜一引,扈三娘重心立失,一个栽歪,几乎闪下马来。西门庆乘她空门大开之际,双刀交于左手,伸右掌拽稳了扈三娘腰间的狮蛮带,双足一点镫,借着马力轻轻巧巧将她摘过马来,心下道:“今日我也学一学林教头。”
梁山众兄弟见西门庆走马擒了扈三娘,齐齐喝一声彩,祝家庄那边,却是如雷轰顶,飞天虎扈成先大叫一声:“留下人来!”纵马急出,直扑西门庆,早有杨林斜刺里横枪拦住,喝道:“敌将休得无礼!认得梁山锦豹子吗?”
扈成急欲抢回妹子,哪里顾得上敷衍杨林?只是暴喝一声:“挡我者死!”一马五刀,卷起片片飞雪,要把杨林斩倒逼退。杨林眼疾手快,浑铁笔管枪抖起朵朵缨花,一枪枪崩在扈成刀盘上,不但封住了扈成的刀势,更硬生生把扈成的去路给阻住了。
那边厢,吕方便挡住了祝龙,郭盛则截住了祝虎。甫一交马,祝龙便知道对手武艺高强,真要分出胜负,非几百回合不得见其功,但那时还说甚么救人?当下将枪一招,大叫道:“孩儿们齐来!”祝家庄众庄丁,闻言一涌而上。梁山这边也不示弱,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铁笛仙马麟指挥着小喽罗迎了过来。这厢两家兵对兵,将对将,斗得正紧,那里西门庆早着人将扈三娘绑回本阵去了。
却听旁边号角声动,又有兵来,却是另一地驻扎的宋江听到这边杀声大起,派小李广花荣引一彪军马过来哨探。祝家庄人都知道花荣深好弓箭,祝龙一声令下,锣声响起,祝家庄人马都纷纷后撤了去,西门庆这边也不追赶。
手挽藤牌,祝龙扬声道:“西门庆,你虽然捉了我扈家妹子,但你别忘了,我庄里还有你梁山的五个兄弟。若你敢动我家妹子一根头发,莫怪我祝家庄心狠手辣!”
西门庆出列向祝龙扬手道:“彼此彼此!祝龙,我梁山说话算话,就此撤围三天,三日后是走马换将,还是再动刀兵,都在尔等一念之间!”
双方救死扶伤,各自收兵。花荣这才进到西门庆营中相见,问道:“四泉哥哥,怎的你这边不退兵,倒混战起来了?”
西门庆道:“本来已经准备收兵撤队,谁知有扈家庄的女将偏来节外生枝,只好打了一场,好在擒住了扈三娘,未曾折了锐气。花荣兄弟且回,咱们依计行事。”
花荣听了喜道:“交兵数日,好几位兄弟被擒,今日幸得四泉哥哥捉了扈三娘,才算是扳回一城——小弟这便向公明哥哥报喜去!”说着,小李广兴冲冲引人去了。
西门庆便一声令下,人马拔寨都起,向后退兵,扈三娘被背剪了手,亦骑马随军而行。一路上西门庆问她何故启衅,扈三娘只是扭头不答。
正做没理会处,突然神行太保戴宗跑来,西门庆便问道:“公明哥哥已经撤兵安营了吗?”
戴宗道:“哥哥已经在十里外重新下寨了——听花荣兄弟说,四泉兄弟这边擒了那一丈青扈三娘?”
西门庆便把手向旁边一指,言道:“正是!”
戴宗便笑道:“四泉兄弟果然好身手!公明哥哥说了,这婆娘捉了矮脚虎王英,倒叫哥哥心上好生结计,因此想向兄弟讨了这婆娘去,细细审问一番,看被擒的兄弟们可曾吃苦——不知四泉兄弟肯通融否?”
扈三娘在旁边听着,脸色更变。西门庆向她这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心道:“若将这美貌少女送往宋江手里,那当真是拿着珍珠往化粪池里撒了!”于是把戴宗一拉,远远地走了开去,到了顺风耳也听不到的地方,这才笑道:“请戴宗哥哥回去上复公明哥哥,就说这扈三娘我要留着用计,却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戴宗听了,呆了半晌,这才勉强点头道:“难为四泉兄弟如何想来?既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送走戴宗,回到队列中,西门庆看着扈三娘又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只笑得少女一颗芳心扑簌而颤,却非因娇羞,而是惊惧。
这一回,扈三娘主动开口问道:“你和方才那人说了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