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便道:“既如此,略歇一歇,咱们这便动身。”
胡乱睡得一晚,三人天明起身,直转沂州道上来。不一日到了沂水县,随了朱贵直入西门外近村一家酒店中。
现在正是酒店生意清淡的时刻,店主光着两眼眼睛,正在店中坐地,见朱贵三人进来,急忙跳了起来,笑脸相迎道:“啊哈,三位客官……”
未等吉祥话儿说完,却见那店主又跳了起来,早已拉住了朱贵的手,颤声道:“哥哥!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朱贵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反握了那人的手,叹息道:“兄弟!正是我!哥哥今日回乡探你来了!”
二人执手相望,面上虽都是笑容,却都有泪水自眼角涓涓而下。
过了片刻,朱贵才反应过来,急忙拭泪,回头对西门庆和杨林道:“小弟因在江湖上做客,消折了本钱,于是多年不曾回家,今日见了我兄弟,忍不住便忘情起来,倒叫四泉哥哥和杨林兄弟见笑了。来来来!我先介绍一下。”
说着将那汉子拉过来,拢着他的肩膀道:“这是我兄弟朱富,打小就好弄拳使棒,是本县都头‘青眼虎’李云的徒弟,因此满城人口顺,都管他叫‘笑面虎’。”
朱富向西门庆和杨林唱了喏,问道:“哥哥,这两位好汉是……?”
朱贵急忙收了酒幌子,关闭了门户,这才回身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朱富低声说道:“兄弟,若说起这二位时,惊得你呆了!这一位是咱们山东道上的绿林好汉锦豹子杨林,这一位却更奢遮,他便是江湖人称‘郓城及时雨,清河西门庆’的‘三奇公子’西门庆西门四泉!”
“哎呀!”朱富听了,欣喜地大叫一声,却又急忙掩住了自家的口,这才向西门庆这边深深地拜了下去,“原来是西门庆哥哥驾到,小弟朱富有失远迎了!还望哥哥恕罪!这位杨林哥哥虽然今日初见,但能与西门庆哥哥同行,岂是等闲之辈?小弟也一并参见!”
这朱富不愧是开酒店的,迎来送往,嘴头上颇来得,一席话说得西门庆和杨林心中都高兴,二人急忙将朱富搀扶起来,大家坐下了说话。
朱贵便道:“兄弟,哥哥我这几年的遭遇,此时如实说了,你却不要惊慌。我如今落草在梁山泊做了头领,这次回来,是要追一个人……”
未等朱贵说完,那朱富就笑道:“哥哥不必说了,便算哥哥做了天下的大贼,也还是我朱富的哥哥!哥哥今日的来意,小弟也早已知了,莫不是为了那黑旋风李逵?”
朱贵一听,不由得目瞪口呆。西门庆冷眼旁观,见那朱富面临事情时,点头知尾,心眼伶俐,而且说到梁山落草这样的大逆事,他脸上也并无丝毫惧色,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朱富果然也是一条好汉!不愧是沂水县的一虎!”
当下西门庆便笑问道:“朱富兄弟,你怎知,我们此来是为了那黑旋风李逵?”
朱富恭声道:“回禀西门庆哥哥!前些时县城西门外官府张了榜,开出一万贯、五千贯、三千贯的赏格,捉拿闹了江州的宋江、戴宗、李逵。几天前小弟收欠账又路过西门,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黑旋风李逵李大哥。他虽然自小凶顽,打死了人逃走在江湖上,一向不曾回归,但他在沂水时常来小弟店中蹭酒喝,较量些枪棒,小弟如何不认得他?因此赶紧招呼了他,回到小弟这店里来。”
朱贵听了,以手加额:“谢天谢地,若不是兄弟机警,李铁牛这厮,定然吃人拿了!他娘的!我见过蠢人,却也没见过这么蠢的!居然跑到捉拿自己的皇榜下面去站着,却不是寿星佬儿上吊——嫌命长了吗?”
朱富笑道:“铁牛大哥便是那般性子,大哥何必为他生气,替他着急?你便是自己气死,他也还是那个老样子。”
朱贵便挥手道:“不理他不理他!对了兄弟,这李铁牛可还在咱家这店里吗?”
朱富道:“他那个旋风性子,就是个草头神,没地里的巡检,东边住半日,西边歪几时,哪里是在一处长住之人?他向我说了哥哥落草在梁山做了头领的消息后,又说他这番回来,是接自己老娘的。还说甚么宋江哥哥不放他回来,他偏做出来,让宋江哥哥看看!”这正是:
英雄无愧因侠义,莽夫有悔为偏激。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