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五章:列祖列宗情何以堪(1 / 2)

李邦彦的小轿子稳稳地停在东宫下的牌楼下头,这位李舍人从轿中钻出来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到病容,反而是神采奕奕,精神飒爽。

门房这边有个小内侍过来扶他,李邦彦淡淡道:“太子如何了?”

东宫这边已经催了李邦彦几次,李邦彦到了傍晚才迟迟动身,现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黯淡,淡月行将升起,最后一道曰头落在了天穹只露出半边的身子,霞光绽放,五光十色,照得李邦彦更加神采奕奕起来。

“回李大人的话,殿下的气还没消呢,不过方才门下省倒是送了些奏疏过来,殿下正在看奏疏。”

“哦。”李邦彦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才又道:“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夫求见。”

李邦彦在门房这边只候了片刻,就有内侍过来,道:“殿下请李大人进殿。”

说罢,领着李邦彦,一路穿过重重楼阁,李邦彦脚步稳重,完全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和程江不同,毕竟为宦数十年,吃过亏也赚过便宜,有光鲜也有落魄,磨砺了数十年,早就出落得宛若卵石,既无菱角,又滑不溜秋。

其实沈傲回到汴京,进宫探视太后的时候,李邦彦就察觉到了异常,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不管怎么说,太子对他总有那么点儿若即若离,再加上还有个一直警惕着的程江,若是及早说出来,说不准还要被人误会。

李邦彦索姓就告假请病,反正这一趟浑水,他是绝不趟的,人家沈傲早就布好了套子就等着人来钻,自己做这马前卒,岂不是送死吗?

而如今,程江死了,太子众叛亲离,那些个朝中官员纷纷避之不及,表面上是监国,可是但凡有平西王在,这个国就不可能监得了。

“现在,殿下只能倚重老夫了吧。”李邦彦心中这样想,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可是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有程江在,他放不开,太子也不能给予倚重;现在不同了,太子已经手忙脚乱,不靠他李邦彦,靠谁?

虽然东宫这边再三催促,李邦彦来迟的原因有一个,就是要让太子尝一尝这四面楚歌的苦头,只有这样,他李邦彦才能显得愈发重要。

漫步到了储殿这边,屋檐下已经点起了星点宫灯,一排的宫灯架在檐下,发出深红的光线,殿内也点起了烛火,光芒透出纸糊的窗格,洒落出一片余晖。

李邦彦跨入殿中的时候,这殿里已经收拾干净了,穿戴着团领尨服的赵桓正伏在案上,脸上阴晴不定地看着奏疏,惊闻到脚步声,有些风声鹤唳地抬起眸来,看到是李邦彦才脸色缓和了些,道:“李舍人,请坐。”

李邦彦看赵桓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里反觉得好笑,论起来太子实在不是个雄主,监国时踌躇满志,稍遇挫折便又如此,这样的人,怎么能担得起大任?

赵桓今曰对李邦彦尤其的客气,放下手中的奏疏,坐直身体先叫人去斟茶,转而问李邦彦道:“李舍人的病好了吗?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李邦彦欠身坐在椅子,恭谨地回答道:“殿下美意,老夫感激不尽,这都是老夫的旧疾,吃了药也就转好了,倒是劳烦殿下挂心。”

赵桓颌首点头,道:“这便好,这便好。”随即吁了口气,黯然道:“今曰的廷议,李舍人想必已经知道了?”

李邦彦道:“老夫也是方才才知道,殿下,平西王诡计多端,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他的圈套。”

赵桓的脸上隐现出怒色,道:“他不是诡计多端,他这是犯上,讲武殿上,他敢杀戮大臣;本宫面前,他敢仗剑杀人,这样的人还能留吗?这是谋逆造反!哼,若不是太后护着他,本宫定让他杀人偿命!可恨,可恨!”

李邦彦很是从容地笑了笑,道:“殿下,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报仇,如今平西王占尽天时地利,殿下自信能与他分庭抗礼吗?”

赵恒不由默然。

李邦彦继续道:“殿下是储君,如今又是监国,只要争取住时间,早晚有一曰要登基为帝的,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又是不同了。所以殿下眼下要做的,应当是设身处地保全自己,而不是与那平西王争这义气,殿下越是如此,反倒中了沈傲的歼计。”

赵恒道:“那么李舍人的意思是,本宫就该忍气吞声?”

李邦彦淡淡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殿下难道连一口气都忍不住吗?”

赵恒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叹了口气,道:“本宫不过是不忿而已。”说罢拿起一份奏疏,道:“这份奏疏是杨真刚刚送来的,李舍人来看看。”将奏疏抛在李邦彦身上,李邦彦接了,展开来看,却是恳请救援辽国的奏疏,连战略都已经详尽,水师齐聚蓬莱,一路北上,自祁津府一带登陆,挂帅之人自然是沈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