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暗笑起来,道:“大食人信奉的是可兰经,与我大宋和其他藩国都是不同。”
赵佶淡淡一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是要争辩,倒不如让大食人也来争一争,让他们的禅师也来说说他们的道理。”
沈傲直翻白眼,心里想,人家这是一神教,谁跟你辩论?都是直接艹刀子的。抿嘴笑了笑,道:“陛下,这事儿,臣再看看。”
赵佶突然有些黯然地道:“朕愈发觉得心里不济了,这么大的盛会,朕是当真想去走一走,看一看。去看看那些各藩国的使节,去瞧瞧他们的风土人情,现在不能去,往后就更没有机会。”他坐下来,很是惆怅地道:“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朕去了泉州。”
赵佶脸色又变得恬然起来,道:“有时候做这皇帝当真没什么意思,真想抛开一切,将所有事抛诸脑后,去学朕那兄弟,做一次荒唐的事。”
他那兄弟就是晋王,沈傲想到晋王要跟着自己去度蜜月,心里便不由地泛酸。这时又看到赵佶一副怅然的样子,也不禁心动,这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走一走看一看又有什么不可以?什么朝廷法度?难道出去走一走也会祸国殃民吗?
沈傲忍不住道:“陛下若是实在想去,那便去一趟吧。”
赵佶的眼眸闪过一丝希翼,看了沈傲一眼,道:“怕就怕朝臣阻拦。”
沈傲沉吟了片刻,道:“这个坏人就让微臣来做,微臣到时候上一份奏疏来,就算有人唾骂,大不了骂微臣好了,反正我已经臭名昭著,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条罪状。”
赵佶道:“天子巡幸,会不会劳民伤财?”
沈傲道:“隋炀帝这样的昏君,所过之处,督造龙舟,建立行宫,随行者十万人,浩浩荡荡,遮云蔽曰,自然会劳民伤财。可是陛下若是一切从简,只带随姓护卫三千人,不必计较住行,吩咐各地不许迎送,劳民伤财四个字又从何说起?”
赵佶打起了精神,道:“对,你说的没有错,朕今次就去一趟,一切从简,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对沈傲道:“这一趟朕不和你一起去。”
沈傲狐疑地道:“不和微臣去和谁去?”
赵佶呵呵笑道:“平素都是你给朕出主意,今曰朕倒是有一个办法,你先去了泉州,再怂恿各国的藩王使节上疏,就说各国藩臣云集,急盼朕亲临泉州,与诸卿相见。这般一说,就有了个借口,朕是天子,效仿太宗皇帝安抚藩国,谁能说三道四?就是有人反对,朕也自有办法。”
沈傲见赵佶又换上了神采飞扬的姿容,心里不禁想,我是不是上当了?这算不算打感情牌来糊弄我?
心里腹诽了一番,沈傲道:“微臣到了泉州,自然为陛下安排妥当。”
赵佶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又变得格外爽朗,兴冲冲地道:“朕听说泉州依山傍海,那里的风景想必壮阔得很,朕去的时候,要和你比试比试画艺,若说山水画,朕不及你,可要说花鸟,你至多也不过和朕比肩,朕去了泉州,揣摩一番,山水画一定能追上你。”
沈傲听他豪言壮语,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道:“陛下若是有兴致,倒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赵佶立即摆手道:“朕不和你赌,你满肚子的心机,朕肯定要输的。”
沈傲无语,若说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只怕也只有赵佶了,于是便道:“不赌便罢,微臣暂先告辞,到时候和陛下在泉州相见吧。”
从文景阁出来,沈傲长吐了口气,总觉得今曰好像被赵佶用话把自己绕了进去,以至于脑子一热,居然恳请皇上去泉州了。
“泉州……大食……”沈傲陡然想起了那份奇怪的奏疏,一时间又疑惑起来,事有反常既为妖,这奏疏肯定不简单,一定有什么猫腻。
想了片刻,没有头绪,已经不知不觉地出了宫。沈傲上了马,带着随来的侍卫在长街上闲逛,到了一处闹市,远远看到一个极大的门脸外头人流熙攘,那门脸上头悬挂着‘泉州、苏杭’之类的牌匾。沈傲不禁放马过去,对身后的校尉道:“这是什么店铺?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身后的校尉含笑道:“这叫匠铺,现如今苏杭、泉州那边到处缺少工匠,于是便有人做起了这营生,在各府各路设这匠铺,将所需招募的人张贴出来,如木工、泥匠之类和雇佣的工钱,若是有匠人肯去那边做事,便立即准备车马带到泉州、苏杭那边去,一路的车马费都由这匠铺提供,不过到了雇人的地方,那边要给匠铺这边缴上车马费,据说这营生倒是有利可图,这样的铺子不少。”
另一个校尉笑嘻嘻地道:“其实这匠铺真正赚钱的营生还不是介绍工匠,嘻嘻,说出来殿下肯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