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东宫,出奇的灯火通明,宫女内侍们这时都不敢睡,脚不沾地的掌灯、递水,太子妃那边也是坐卧不安的样子,幸赖太子的车驾总算回来,刚要出去相迎,才知道不止是太子回来,身为女眷,又不得不回到后苑去。
赵桓气呼呼的穿过中门,一路到了养德殿,一个内侍给递来了铜盆,请太子净手,赵桓双手一扬,将这铜盆打翻在地,盆里的水泼的到处都是。吓得这内侍脸色惨白的立即跪下,口里求饶。
随即追来的东宫主事陈瑞扯着嗓子道:“你先下去,太子有事要和两位大人商量。”
内侍如蒙大赦,飞快去了。
程江和李邦彦二人也追了上来,二人脚步匆匆,神色也不太好,脚步还未停稳,就听赵桓怒气冲冲的道:“听到姓沈的怎么说吗?他居然敢拿剑威胁本宫,本宫是陛下嫡亲血脉,天潢贵胄,贵不可言,如今却要给一个外姓让道,哼……人间何世,难道是要变天了?”
这程江和李邦彦都是面面相觑,太子的心情不是不是不了解,可是这时候发脾气也无济于事,程江道:“沈傲骄横惯了,仗着宫中宠幸,实在是太放肆了一些。”
李邦彦道:“不能再姑息养歼了,不过平西王深得圣眷,又权势滔天,只怕便是太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桓冷笑道:“本宫会怕他?”
李邦彦淡淡笑道:“并不是说殿下怕他,只是眼下殿下还是潜龙,当务之急,还是以静待变要紧。”
程江却是若有所思,道:“不能再等了,这般等下去,天下只知有平西王,不知有东宫,陛下信任他,若是他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对陛下进谗,陛下偏听偏信,东宫能否保全都是未知之数。如今东宫与平西王已经撕破了面皮,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能指望他平西王大发善心,不从中作梗?东宫在一曰,就不能与平西王共存,这个道理,李门下难道会不知道?”
李邦彦默然,程江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脸皮既然已经撕破,他就不信沈傲不会怕,将来有一曰,东宫继承大统,第一个要杀头的就是平西王。沈傲不是乡野樵夫,当然知道决不能让东宫继承大统的道理。
赵桓脸色又青又白,道:“可有办法吗?”
程江沉默了一下,道:“惊动天下,朝廷才会知道殿下的冤屈,不如……”
赵桓抬起眸来,喉结滚动了几下,显得有些紧张,道:“就怕惹祸上身。”
程江正色道:“蔡京姑息,结果如何?难道殿下还想周旋下去?”
程江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今夜之事传遍天下,老夫再领个头,上疏弹劾,老夫不信,这天下之人会容忍一个平西王欺负到东宫头上,只要有人起头,必然能群起响应。更何况……”他瞥了一眼李邦彦,淡淡道:“李门下以为呢?”
李邦彦心里叫苦,他们要拼命,可是自己的命现在还悬着呢。可是话说回来,他投诚于太子,若是不做出点样子来,也难以成为太子的心腹。李邦彦犹豫一下,正色道:“老夫奉陪到底,老夫身为首辅,岂能让程大人领这个头,这件事就让老夫做马前卒吧,门下省这边先上奏疏,程大人再来压阵。”
程江心里颇有点酸酸的,这件事办的好了,就是从龙大功,就算办不成,宫里只怕也不会怪罪,这样的好事李邦彦当然抢着做。他心里略有几分不爽,可是念及对方的身份,不得不点头道:“有李门下亲自出马,这事就好说了。”
赵桓见他们争先恐后,倒也激起了几分雄心,方才的话赵桓不是不明白,事到如今只能鱼死网破了。自己手里头一个首辅,一个吏部尚书,这都是王牌,只要这二人肯做个表率,能不能将死沈傲不知道,至少也要出了这口气才是。
他叫人拿了一盏茶来,整个人显得平静了许多,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平西王拿下郑家,你们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程江道:“请殿下示下。”
赵桓淡淡一笑,道:“就是因为造成了声势,当着全天下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布了郑家的罪状,父皇就是有心维护郑家,却也已经迟了。其实这平西王也是一样,不到满城风雨,不到罪证确凿的地步,是万万不能动手的。”
听赵桓这么一说,李邦彦不禁想起了什么,道:“门下省这边倒是接到一些消息,说是平西王府那边,近来招募了不少人,全都是精壮之士,数以千计,如今平西王将他们赡养在城郊,不知那沈傲做什么打算。”
程江眼眸放光,兴奋的道:“这件事老夫也有耳闻,确有其事,而且出面招募的人可知道是谁?”
赵桓不禁道:“程大人何必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