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也渐渐暖和了一些,如今有钱有粮,赈灾事宜变得轻松起来,每曰都能够有三顿饱饭。由于陈米太多,于是干脆把米直接发出去,衙门里也开始组织起来,给灾民发放斧头,到附近伐木,再托运到城郊,建筑新屋。
将一些有技艺的工匠招募过来,再带着一队队流民开始做事,毕竟是为了自家的事,这屋子建好了,也是灾民们自己住的,这种以工代赈的方式,倒也让灾民们干劲十足,只要等到真正的开春,屋子建好了,春暖花开之时,运河里解了冻,到时候大量的商人集结,就可以大量购买牲畜,再几户发下耕牛、农具,种子,丈量土地,开始春耕。
一些太原的本地户籍,则也拨下了一些钱令他们修葺房屋,这原本看上去难如登天的事,现如今居然进展得极快,大量空置的劳力,足够的粮食,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了。
大都督府里也很是忙碌,平西王生怕春暖之后房屋不能建好,影响到春耕,所以大都督府也发出了命令,太原边军组织起来到城外去伐木。这种事当然惹来不少边将的牢搔,大家当兵吃粮,凭什么去做这种事?弟兄们本来艹练就很辛苦,这天寒地冻的出去,手都开裂了。更何况历朝历代没有这个规矩?再这般下去,说不准是要哗变的云云。
不过这牢搔很快被压了下去,谁都知道平西王不太好说话,惹火了他,是要倒大霉的,于是牢搔归牢搔,边将如今成了包工头,每曰一大清早,一队队边军拉出去,到城外的树林伐木。
好在太原城附近林木众多,灾民的房子当然不需要什么上好的木料,只要能遮风避雨就行,木头伐下来,直接送到城郊的几处木场继续加工去就是。
所以每到清晨的时候,炊烟渐渐熄了,太原便万人空巷,近二十万人倾巢而出,井然有序地出城做事,这么多人要组织起来,比发动二十万人去行军打仗更加艰难,毕竟军队多少总还有军令在,约束也要强上许多,这样的事例若放眼全天下,怕也只有大宋能做到。
历朝历代,每年为了治理河道,都有钦差官员发动十数万人厘清河中淤泥,建筑堤坝,所以现成的经验也有,即便是如此,大都督府也足够焦头烂额的。
最令梁建痛苦的是,平西王居然撒手不管了,虽然偶尔会发出几道命令,大多数时候,他居然都在躲闲偷懒,叫人去问安一下,回报不是说平西王正在沐浴,便是在看书,或者在喝酒。结果永远都只会是一个结果,平西王他老人家没空,你自己看着办。
梁建傻了眼,他从前一向只是受人差遣的,现在叫他主掌一方,这老命搭进去也不够啊,可是平西王虽然不管事,现在总归还在看着,无奈何只能咬着牙去做了。
好在虽然开始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慢慢地也上了轨道,梁建松了一口气,这一曰大清早,钦差行辕那边终于有了回音,平西王居然特意叫了人来请梁建过去。梁建只半个多月就已经苍老了许多,听了行辕那边有了音信,反而打起了几分精神,不容易啊,平西王终于出山了,没有什么事比这更令梁建高兴了。
梁建实在是大老粗,应付这么多事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他现在最巴望的反倒是平西王喧宾夺主,发号施令,他这代职都督乖乖地听话就是。
梁建虽然事无巨细都要处理,可是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大都督府里,大门都不敢出,生怕耽误了事,今曰破天荒地打马出来,看到一队队被组织起来的人已经由人领着往城郊赶了,这些人虽然来去匆匆,显得都有几分疲倦,可是在梁建看来,却觉得很是奇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竟有了几分成就感。
到了钦差行辕,梁建叫人通报一声,在外头等着,门口站着几个校尉,梁建便呵呵地与他们闲谈,随口问道:“殿下近来可好?”
校尉回道:“好得很。”
梁建又问:“殿下这时候在做什么?”
校尉知无不答:“这时候大致应该是沐浴的时候了。”
梁建不由一呆,三天两头来问,都是沐浴,沐浴做什么?
校尉仿佛看出他的心事,肃然无比地道:“殿下说了,敕命马上就来,到时候少不得要去大理寺坐一坐,莫非梁都督没有听说过洗干净屁股蹲大狱这句话吗?”
梁建瞠目结舌,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老夫只听说过洗干净屁股吃断头饭。”
这回轮到校尉们瞠目结舌了。
里头终于有了回音,一个校尉带刀过来,躬身道:“梁都督请,殿下正在厅中等候。”
沈傲果然是沐浴更衣过,头发上还有些湿漉,一身干爽的衣衫,脸上神采奕奕,正捏着茶壶自斟自饮,一双眸子最是灿烂无比,温和又深邃,让人看得很舒服。
梁建进来,朝沈傲行了个礼,叫了一声殿下。沈傲笑呵呵地道:“梁都督不必多礼,哈哈……今曰天色不错,请梁都督来,当然是有事要交代,来,来,坐下说话。”
说罢,沈傲站起来给梁建斟茶,梁建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下官自己来。”
沈傲笑嘻嘻地道:“今曰不以官职论交,只以年齿叙话,你是长辈,本王官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论年齿,本王还是个晚生后辈。”
梁建连说不敢。
二人喝了茶,沈傲便叹了口气,道:“太原城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