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正在搭建,顶上是羊皮的棚子,下面设好了硕大的灶台,一口大铁锅已经开始冒着热气,米还没有下锅,正在从府库那边运来,水却已经烧开了,给整个太原带来了几分暖意。
差役们还在忙碌,七手八脚地先将盐巴和油放进去,好在府库中的存油不少,多加些油,也是能抵饿的。
进城的灾民一看到这边的炊烟便赶了过来,好在他们也极有规矩,居然一点混乱都没有,甚至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先让有孩子的在前面。”
人只要有了希望,一切的次序和道德就都重整起来,再加上这粥大家都知道,是平西王殿下叫人设出来的,心里有了感恩之心,就越发不敢给平西王添乱。
队伍排成了长龙,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时候几辆载着米袋的大车来了,差役们将米扛下来,开了封,拿了簸箕将米悉数放入几口大锅里,香浓的米香勾起了所有人的馋虫,在这寒冬腊月里,每个人都多了几分暖意。
另一边的姜汤熬得差不多了,已经开始施放,灾民们吃到一口姜汤,身体都开始冒起了热气,这个寒冬竟是没有从前那样冷了。
接着就是施粥,这粥说浓不浓,说稀也并不稀,入在口里,说不出的暖人,喝了粥的,浑身已经有了几分力气,连眼眸都显得精神奕奕起来。
一锅粥发下去,又上一锅,城中几十个粥棚,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粥水吃尽。
这粥自然吃不饱,却能支撑着绝望的人继续活下去,有了点精神的灾民舔了舔唇边的残渍,虽是意犹未尽,却也满足了。
正在这时候,城中响起铜锣声,有差役沿街招摇过市,大喊:“要睡的跟我来。”
跟在差役之后的人立即又是排起了长龙。
就在狭隘的小巷子里,这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又铺了干草,头顶上两边的墙壁用牛皮毡子连着,有墙壁遮风,又有毡子挡雪,一条小巷往往是数百人挤在一处歇息,所有人身上发出的热气,让这小巷里霎时变得温暖起来。
只要肯去做,就会有办法,没有屋子,照样可以让人熬过这漫漫的雪夜,人挤着人,蜷缩在巷子里,没有了寒风,没有了雨雪,筋疲力尽的人居然睡得极快,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疲倦的差役们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忙活了几个时辰,脚不沾地,靠着他们几百人,居然将数万的灾民安顿下来,从前觉得不可能的事,今曰才发现其实并不难。
回到衙中复命,沈傲还没有睡下,这雪夜里没有月色,没有星光,沈傲秉着蜡烛,安静地在看书,看到差役们进来,他放下书,只是淡淡地道:“粥米发放下去了吗?”
“回王爷的话,都发放下去了,一个遗漏的都没有。”这押司脸上居然满面红光,有一种大石落定的踏实感,不忘道:“就是那些生了病,蜷缩在墙角不能来领粥的,小人也让人每人送了一碗姜汤和粥水去。”
沈傲点点头,很欣慰地道:“好,你们做得很好。”
沈傲站起来,风淡云清地道:“每人发一百贯赏钱下去,不管是押司、都头还是三班文吏、皂吏、快吏。”
一百贯……或许在这个时候算不得什么,可若是冬天过去之后,就是一笔大钱,足够置几亩地买几只牛了。
数百个人若是每人都打赏一百贯,这就是几万贯不见了踪影,这出手,当真是非同小可。
“王爷……”大家已经摸不透沈傲的姓子了,若说他是好人,可是他杀人如麻,若说他是恶人,偏偏他又出手阔绰。一个押司胆战心惊地道:“这都是小人们的份内之事,哪里敢邀功请赏?”差役们都露出了惭愧之色。
沈傲淡淡地道:“叫你们拿你们就拿,本王从来不差饿兵,只要肯尽心竭力,把灾民们伺候好,这赏钱还有。”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去领赏钱吧,领了之后立即去睡觉,今夜三更就要起来,准备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