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副审到阶下囚,只是沈傲的一句话,蔡绦喉结滚动,整个人都懵了,若换做是从前,他一定会争辩,毕竟他是提刑使,是一路的三巨头之一,沈傲便是亲王,虽是奉旨行事,可旨意只是说对他查办,没有确凿证据,他蔡绦不怕。
可是看到蔡明的尸首,一滩的血迹泊泊化开,鼻尖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再看沈傲那漠然冷冽的脸色,蔡绦竟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让人拉了下去。
至于外头探头探脑的福州府差役,也是什么话都不敢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主官被人带走。
沈傲大大方方地坐在公案之后,血迹还没有干涸,说起来,这是沈傲第一次面对面地杀人,方才那长剑送过去入肉的声音现在还在耳畔回响,不过这时候的沈傲却浑然不觉。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赌徒,是个名义熏心的歼邪,是个十足的混蛋,他摊开手可以脸色如常地向人索贿,口花花地说出无数勾引良家妇女的言辞,说谎骗人更是家常便饭。论起来,沈傲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这时候,他自己深信,自己是真挚而正义的,这时候的他是个好人,是个君子。
何谓正义,除暴安良,替天行道而已。
虽然这个举动中夹杂着私利,夹杂着权斗,夹杂着阴暗,可是沈傲现在所散发出来的,确实是令随波逐流的衮衮诸公不敢逼视的正气。
天气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曰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沈傲心里冒出来:“尼玛,这下真的要升华了。”
下一个人犯已经押了上来,这一次上来的竟是蔡绦的同辈——蔡州,这蔡州开始还是定心进来,毕竟年岁不小,从前也做过官,不至于被一次传审就吓住,可是看到地上的血迹和倒在血泊中的蔡明,他浑身打了个冷战,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人,见到自家的侄儿这样的惨状,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沈傲寻了他的宗卷,面无表情地问:“蔡州是不是?你曾任户部主簿的时候,有一笔账不翼而飞,随后府库里起了一场大火,恰好把一叠账簿烧了。这些,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本王来给你拿证物出来。”
蔡州蠕蠕嘴,可是话却说不出口,真真是吓得不轻。
沈傲冷笑道:“不从实招供,那蔡明就是你的下场,你自己思量清楚,本王既然能反翻出这旧案来,就不怕你不招。”
蔡州的勇气化为乌有,和他的父亲蔡京和兄长蔡攸相比,他至多也算是比较聪明的猪罢了,被沈傲一吓,立即供认不讳:“火是我叫人放的。”
沈傲继续翻开了一夜卷宗,道:“还有一桩,在泉州那边,你是不是看上了一个少妇,唆使人把她抢了?现在那妇人的夫家还在状告,强抢民女,这桩罪你认不认?”
蔡州喉结滚动,被身后的校尉轻轻踢了一脚,立即大叫:“认,认……”
这时,沈傲突然问:“藏匿钦犯蔡健,这一条你认不认?”
蔡州条件反射地道:“认,认……啊,不……”他猛地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骇然,道:“这事和小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傲端坐着喝了口茶,突然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慢吞吞地道:“你的意思是,和别人有关系?”
蔡州一时失口,颓然道:“小人不知道,只知道蔡健被人请去了泉州,便再没了消息。”
“是谁请他去泉州的?”
蔡州咬了咬牙道:“童虎!”
“童虎是谁?”
“童贯童公公的侄儿。”
又是不由会心笑,这似乎是一个死结,七弯八绕,总是要绕到童贯身上去,沈傲呵呵一笑,脸上的煞气转瞬不见,一字一句地问:“这么说,是童公公藏匿了钦犯?你的意思是,叫本王立即将童公公拿来对峙?”
蔡州突然也发现了这个关键,沈傲不好惹,童贯也不好惹,现在蔡家眼看就要完了,这时候自己攀咬到童贯身上,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上次也是因为这个,边军突然哗变,接着便揭出了二哥蔡绦的‘弊案’,蔡绦好歹也是个提刑使,现在自己无官无职,不是任人宰割吗?
蔡州又咬了咬牙,道:“小人说错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摇头,蔡京那样翻云覆雨的人物,想不到生出来的都是这种货色,实在令人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