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里陷入了一阵恐慌,先前去拜谒提刑使的官员似乎收到了什么风声,一下子再没有了巴结蔡绦的兴致。
蔡京大致算是致士,虽说宫里没有出旨意,可是所有人已经深信,蔡京完了。门下省已经落入了李邦彦的手里,据说现在兴化军那边差役已经将蔡家围住,随时等着钦差过去查办。
蔡绦已成了热锅的蚂蚁,上一次一封奏疏过来,责问他军饷克扣的事,蔡绦再迟钝,也感觉到出了什么事,平白无故的,边军这个时候闹出事来,又恰恰在他这个兵部尚书刚刚卸任的时候,闹得轰轰烈烈不说,又突然有旨意来责问,如何回答,就事关到姓命了。
蔡绦确实头痛了许久,最后咬咬牙,还是上书自辩,把兵部的龌龊抖了出来。随后,朝廷如捅了马蜂窝似的,认识不认识自己的,都是疯狂弹劾,非但弹劾他蔡绦,连蔡京也不放过,一些门生故吏此前还有些顾忌,这时候居然也反戈一击,加入了战团。
边镇的军饷,干系实在太大,蔡绦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父亲那边没有消息,听人说已经大病,再听到沈傲已经启程赶往福建路,蔡绦已经预感到,自己完了。
这时候,蔡绦已经没有闲工夫去记恨什么,唯一令他切齿的是那蔡攸,蔡攸这家伙居然潜逃了。蔡攸的潜逃,不但使得蔡家的形势雪上加霜,也引起了蔡家的恐慌。蔡绦对这个兄长虽然仇视,却也知道蔡攸是个极懂审时度势的人,这时候突然逃窜,必然已经看出了什么。
连续几曰闭门不出,连公务也懒得署理了,他焦灼得辗转难眠,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汴京那边还没有将父亲治罪,有着太师这个虚职,至少说明宫里还有几分旧情在。
这时已经到了四月的月中,福州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蔡绦换了官服,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该去署理下公务,耽搁了这么多天,若是再人弹劾一下实在不值,正要去衙门那边,门房有人急匆匆地过来,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蔡绦听到不好这两个字,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道:“什么事?”
“门房来了兴化军的差役,说要请老爷到兴化军去把事情说清楚。”
蔡绦冷笑道:“兴化军的差役也敢拿我?”
正说着,几十个差役已经旁若无人地冲进来,为首的只是一个押司,这押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正色道:“提刑大人,请随小人走一趟,有些话,还要请大人去说清楚。”后头的差役已经按住了刀柄,随时打算拿人的样子。
蔡绦哈哈一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他已是气愤到了极点,沈傲来拿人倒也罢了,便是禁卫来拿人,他也认了,可是来的却是几个差役,这算什么?他拂袖要走,已经打算叫人把这些家伙赶出去。
谁知这押司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人既然不去,那小人就告辞了,不过……”冷笑一声,又道:“大人的家小都在兴化军,大人不去说清楚,我家知军只好动手了。”
蔡绦嗤之以鼻,冷笑道:“小小知军,也敢放肆!”
押司正色道:“大人是官身,我家知军自然没有办法治罪。可是蔡家上下,都是我家知军治下的小民,如何惩治,是我家知军的事。”说罢,转身要走,只丢下一张传引:“这是我家知军大人的官文,大人不去便罢,小人告辞。”
蔡绦脸色更无血色,陡然一想,留在这福州惶恐不安,倒不如和这个知军周旋一下,他这个提刑使或许还能有点用处,便冷笑道:“好,本官去,来人,点齐差役,随本官去兴化军查办蔡家一案。”
按道理,他管的是一省的刑狱,出了大案,他这个提刑使怎么能无动于衷?那段海要查,自家为什么不能查?想通了这个关节,蔡绦也只能鱼死网破了,唯一的希望还在汴京那边,只要自家父亲还在,就还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