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行船,最忌的就是遇到风浪,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一支船队覆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这个猜疑,也只是空穴来风,要知道,那庞大的船队,有经验的水手不计其数,行船本就是看天吃饭,一旦天象变了,多少会避讳一下,寻最近的港口,避避风雨。虽说用肉眼去观测并不一定能准确,却也不致一出海就落到这个结局。
再者说,这几曰泉州港都是风平浪静,船队刚刚出海不过半月,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消息,令那快船如此紧急,教里头的校尉神色凝重至此。
谁都不知道,却都在打听,只是这个时候,谁又能打听清楚,只怕要等上几个时辰才成。
几个校尉已策马到了转运司,门口这边的校尉见有人要勒马硬闯,虽然来的几个都认得,算是袍泽同窗,这时候也纷纷拔刀出来,大喝道:“大胆,蓬莱郡王门前,也敢骑马?”
坐在马上的校尉大声喘了几口粗气,口里道:“有急报,快快让开。”
“先下马!”门口的卫兵道:“转运司衙门是重地,再紧要的事,也要守规矩,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立即去禀告。”说罢,扭身去了。
过不多时,便有人请这几个校尉进去。传报的校尉,一脸的疲惫,支撑着进了正堂,见到沈傲恰好从耳室那边踱步过来,急不可耐的重重呼吸道:“王爷,出事了!”
沈傲打了个哆嗦,刚才还听人说船队那边有了消息,想不到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句,这次船队出海,事关着整个海路的新政,一旦出了差错,满盘皆输。他深吸口气:“出了什么事,慢慢的说。不要急。”
见他们面色凝重,沈傲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船队覆没,接下来会如何,蔡京会是什么动作?太子会不会借机滋事,还有那些利益受损的朝臣,难道会坐视不理。实在不行,这把嫩骨头只能去拼一拼,干脆和他们翻脸了。
沈傲的一双眼睛,看似气定神闲,深邃的眸子之后,却也紧张起来。
一个校尉道:“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咱们的船队途径大越国东湾港那边暂时休整,本想趁机补充一点淡水和食物,也有一些海商要吧自己的货物兜售出去。谁知那港口的越国官员却以所以船只都需缴纳商税为理由挑衅滋事。王爷是知道的,停泊和兜售货物不同,船队这么大,有人兜售货物,也有人不肯就地发卖,希望卖到更远的地方去。而越国人却要所有人都缴纳商税,实在没有道理。”
沈傲颌首点头,心里想,今时不同往曰,从前的商队最多也只是结伴同行,到一处兜售了货物便返航,只是这只船队也是史无前例的庞大,更不是只到一处贩卖,越国人确实贪心了一些,竟因为几个商人售货,就要这么多人一同缴税,实在没有道理。
校尉继续道:“越国人如此,海商们自然不肯,要南洋水师去和越国人交涉,越国人见是我大宋水师出面,自己也觉得理亏,因而便提出只收取双份的停泊费用。”
沈傲笑了笑:“停泊费用靡费不了几个钱,给了就是,做生意为了求财,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和人起争执。”
校尉苦笑道:“一开始,海商这边也点了头,后来越国人登船收税,不知什么时候和一个海商起了冲突,越国人咬定了他是千料大船,那海商说他的船只有八百料。本来船队里大家就对越国人大是不满,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越狗……”
沈傲差不多已经猜测到了答案,整个人木在那里,杀你妹啊杀,这帮土匪强盗。
校尉继续道:“后来各船纷纷响应,水手和伙计都抽出了兵器,杀了上船的越国税吏,这还不肯干休,无数人冲上栈桥、码头,杀进了东湾港……”
沈傲的脸色已经看不出表情了,急促的问道:“还有活口没有?”
校尉双手一摊:“一个没有,当时正在夜里,那东湾港数万人大多都歇了,咱们这么多水手、船工发疯似的冲进去,水师这边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还以为是越国人图谋不轨,于是也杀了过去,等到发现只是误会时,整座港口已是尸横遍野,洗劫一空。”
沈傲深吸气,再呼气,如此重复了三次,终于有了几分气力,苦笑道:“这么说你们杀了人,还抢了东西?”
校尉期期艾艾的道:“反正人都死了……后来还放了火……”
沈傲心里叫了一句阿弥陀佛,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确实疏忽了,原以为大家抱成团,就可以免受海贼袭扰,可以精诚合作,在外不致受人欺负。只是这一团实在太大,刨除掉水师,也有六七万人,这么多亡命之徒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当初还是太单纯了,是我的错。”沈傲无力的摇头,越国乃是大宋番邦,不管怎么说,平时对大宋纳贡称臣还是很及时的,而且一向再南洋以小宋自居,很会来事。现在出了这么一桩事,人家会怎么想沈傲不在乎,问题是人家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不说别的,那越王李什么什么肯定是要上奏表,狠狠的哭告一下,甚至还可能干脆闭关锁国,往后在不肯大宋船只停泊。
大宋对番邦,一向是两个态度,对西夏和契丹,是又头痛又害怕,可是对南方番邦,却一向是礼敬有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礼仪之邦,岂能以直报德。情理上说不通,道理上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