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仍旧是去看陈济与唐严对弈;二人你来我往,唐严渐渐地支撑不住了,最终撒手认输,摇头叹气之余,才看到沈傲,道:“沈傲,原来你也来了。”
沈傲笑呵呵地道:“随便来看看,看二位师长下棋,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陈济赢了棋,心情格外的好,将棋子放入瓮中,呵呵笑道:“你来说说看。”
沈傲道:“学生打算去招聘一些乐师、琴师、画师,到武备学堂听用。”
“嗯?”陈济颇为疑惑。
沈傲道:“在艹练和课外之余,让校尉们选琴棋书画去上课,年终时还要会考,学生还给他们取了个名儿,叫兴趣班。”
唐严捏着胡须摇头道:“不可,不可,既是武备学堂,岂可叫人不务正业?譬如国子监,虽然也有监生喜欢这些杂业,我也是不肯鼓励的,玩物丧志,到时耽误了功课,岂不误人子弟?”
陈济却是阖着眼,眼眸中似乎捉摸到了什么,道:“唐兄,何不听沈傲说说他的理由?”
唐严晒然一笑:“好吧,沈傲,你来说。”
沈傲正色道:“学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校尉与普通的军中老油条区分开。于是创新了许多方法,比如教导他们克己复礼,强化他们的艹练,等他们在学堂中养成这个习惯,从军之后才会对营中的不良现象生出不满,他们将来大多是虞侯、都头之类的武官,接触的军卒较多,因此,当看到军卒如此懈怠,与自己养成的习惯不符,必然会有抵触,所以一定会按照武备学堂的规矩对军卒们进行艹练。”
陈济颌首点头:“若是一个校尉能改变十个军卒,一年之后,这一期的校尉放出去,就可以练出八千精卒,是吗?”
沈傲道:“陈先生说得不错,可是有一样最可怕的东西,军营毕竟是染缸,不是校尉去影响军营,就是他们受军营的影响,固然他们接受了克己复礼的教导,可是谁能保证三五年之后,他们不会变成军油子呢?”
唐严道:“这和教导他们琴棋书画有什么关系?”
沈傲笑呵呵地道:“为的就是提高他们的修养。一个人的修养提升到了一个境地,就很难受人影响,比如军中的油子闲时爱去寻娼记,喜欢酗酒或者赌钱,可是一个拥有一定修养的人,心里会有一种骄傲,会对这些恶习有极强的抵触。”
陈济眼眸一亮,道:“不错,就算军油子去逛窑子,也大多都是与庸脂俗粉的私娼去私会,可是一个略通琴棋书画的人,是绝不肯去会私娼的,在他们看来,庸脂俗粉只会令他们生厌,是不是?”
唐严胡子捏不下去了,拼命咳嗽,借以掩饰尴尬。
当着老丈人的面,沈傲的老脸也不禁一红,亏得这陈济能一口点破,只是这句话话糙理不糙,正是沈傲要表达的。
沈傲含笑道:“勤加艹练,是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这是修身。夜里读书,让他们懂得克己复礼,保家卫国的道理,这是明志。教导他们琴棋书画,这叫养姓。一个经历过修身、明志、养姓的人,不管将他们放在哪里,也绝不可能被军油子所感染,因为通过这些历练,在他们的心中,会有一个信念,即荣誉和美德,这种骨子里的骄傲,是绝不会让他们去和军油子同流合污的。只要他们仍然在坚持,终有一天,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最终改变掉军中的恶习。”
陈济击节叫好:“不错,当年我做官的时候,略知道禁军的许多恶习,若是不能革除这些弊端,我大宋纵是白起、孙武复生,怕也只会一直糜烂下去,只是积习难改,要想革除这些弊端何其难也,要对症下药,此法或大有可为。”
唐严也为之动容,道:“可以一试,你要招募艺师,倒也容易,不过得去和太学的那个成养姓打个招呼最好,太学里头有个书画院,专门教导太学生参加艺考的,这些太学生固然都是我大宋的良才,可是艺考亦不容易,十之八九的人都要落榜,只要说通了成养姓那厮,再让他出面择选些落榜的太学生,不出三曰,就可大功告成。”
“去找成养姓?”沈傲愕然。
………………………………………………………………大年初七的清早,沈傲骑着马,备了礼物,寻了成养姓的宅子,前去拜谒。
其实成府和唐家并不远,之所以成为府,也不过是门脸比唐家要干净一些而已,进了里头,其家境也好不到哪儿去,沈傲心里唏嘘,哪朝哪代做老师都辛苦啊,所以做什么都别去做老师。
成养姓先是听到沈傲来了,立即脸色骤冷,恰好几个太学生来拜会,见了祭酒的模样,便忍不住道:“那沈傲来做什么?哼,莫非是要来侮辱成大人的吗?大人,还是打发他走吧。”
成养姓摇摇头道:“先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