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虎狼(1 / 2)

黑暗之中,穿着殿前司禁军铠甲,带着青铜范阳帽的校尉无声集结,韩世忠的第一队在最前,因此他的干系最是重大,整个校阅能否成功,韩世忠的担子不轻。

韩世忠挎着刀,眼眸在黑暗中深邃无比,检查了着装之后,低声道:“诸位校尉,武备学堂的命运尽皆托付给你们了;都不要害怕,不必紧张,像平时艹练那般去做。”

校尉们挺直了腰,齐声道:“遵命。”

礼炮已经响了,鼓声轰鸣,那几分紧张渐渐地随着鼓点消逝,韩世忠带着队,站在队首,道:“掌旗,挺胸,昂头。”

站在韩世忠身后的两个校尉挚起旗来,一面绣着仁字的大旗在黑夜中招展。

克己复礼为仁,这是武备学堂的中心思想,只有克制自己的欲望,提升自己的修养,才是真正的武者,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武备学堂同样是主旨中的主旨。

大宋扬文抑武并非没有道理,武夫当国则极容易佣兵内乱,大宋建立之前,唐末节度使林立,拥兵自重,互相兼并,相继出现五代十国,其境内节度使亦多跋扈。宋太祖赵匡胤统一全国后,继承周世宗柴荣政策,加强中央集权,逐步削夺节度使之军、政、财权。宋太宗又诏令所有节度使属下的支郡都直属中央,以朝臣赴本州治理政事。此后,节度使成为加授的荣誉职衔。

自此之后,一个死结也就出现了,能打仗的武夫受到歧视,而国家在外地环伺之下,又不得不启用他们。结果就是监军盛行,以宦官、文官控制边镇的风潮流行。这也使得一批宦官如童贯,文臣如大小种相公得到了施展的机会。问题是,更多的边镇监军与武将之间离心离德,使得军队的战斗力一年不如一年,战争时监军往往横生掣肘,使得经验丰富的武官不得不听从外行人的指点。

一个新的模式产生了!在朝廷看来,武官之所以飞扬跋扈,之所以拥兵自重,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没有文化,不懂得仁义礼义的道理,所以一切军事大权只有握在文臣手中才能放心。

现在,崭新的力量出现了,这是一群饱读诗书的年轻人,一群训练有素的校尉,他们秉承着克己复礼的思想站到了沈傲为他们搭设的舞台上,能否让武备学堂更加壮大,就看今曰!

整齐的队伍挺直了胸膛,昂起了头颅,所有人面无表情,高高地抬起下巴,傲然凛立。

整个队伍犹如一条笔直的长线,汇聚成整齐的方阵,每个人的间距,每个人的位置都丝毫不差,足足四个月的艹练,让每个人都成为了方阵中的棋子,这些棋子略带激动,略带骄傲,略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锐健,犹如初生的牛犊跃跃欲试。

远方的喧闹声时不时地传出来,他们在等待,校尉们也在等。

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空,挂着一弯月牙、一丝星光却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风不知是几时刮起来的,开始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缕缕的,漫动着枯黄的柳梢、树叶,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凛冽的朔风在低吼,当三通鼓毕,韩世忠眸光一亮,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精芒,长靴顿地,高声呼道:“前进!”

方阵悄无声息的在风声中踏步向前,队列整齐,安静无声。

远处的孔明灯越来越亮,越来越近,隐隐可以看到,在远处,被禁军拦在御道外的百姓,那一颗颗攒动的人头,伸长着脖子,眯着眼,屏息着看着御道的尽头。

这个时候,喧闹静止了,谁都想看看,那传说中仿佛有着三头六臂的武备校尉是什么样子,看看他们是不是有铁塔一样的身躯,有砂锅大的拳头,他们会不会手里拿着法器,会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念咒,或许念完咒之后,会有电闪雷鸣!

啊呀,糟糕,早知应该穿着蓑衣来,待会所是他们呼风唤雨起来,岂不是要被淋个通透?

当然,文人墨客们是不信鬼神的,他们对所谓的校尉不屑于顾,校尉当然不会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呼风唤雨,武备学堂最厉害的当然不是校尉,而是那位司业,那位司业一定是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他们望着城楼上皇帝身边的那个家伙,心里在猜测,那沈傲会不会戴着纶巾,手里拿着一副羽扇。

许多的猜测伴随着无数的期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屏息等待。

咔……咔……咔……咔……御道的尽头,有一个声音,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越来越近,若是注意听,会有人发现,这是长靴顿着砖石地面的响动,最奇怪的是,这声音不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却是如此的整齐。

咔……咔……咔……咔……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更多的猜测随之而来,这种声音,若是认真去听,却好像美妙无比,让人生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仿佛泰山即将崩于眼前,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赵佶也听到了,他脸色微愣,从风声中分辨这个声音,又不由疑惑地看了沈傲一眼,仿佛是在问他,这是什么?

沈傲只是淡笑。

黑幕之中,有一列人影出现,仿佛他们本就从黑暗而来,他们面无表情,昂着头,挺着胸,脚步整齐划一的走动,每一次长靴落地,都响起一阵践踏的声响。

这就是武备校尉?

有人开始失望了,原来他们只有一颗脑袋,只有一个身体,也和所有人一样都有两只手臂两条腿,他们既不过份的魁梧也没有砂锅大的拳头,他们……很普通。

可是很快,有人发现了什么,收敛了他们心中的轻蔑,不由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他们,他们……还是人吗?

是人,怎么会好像一点生气都没有,只是昂着头,只是按部就班,而且,他们排列的实在过于整齐,虽然不断前进,可是所有人的腿都在同一时间提起,又在同一时间落下。

禁军的艹练,也有人看过,舞大刀的,刺长枪的,敲锣的,打鼓的好不热闹,可是这样的艹练,那种无声之中,给人一种直透心底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