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过年和后世的过年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从腊月开始忙“年事”,一直到过了元霄,这年才算是过完了。
只是宋人的规矩比较多,其中祭祀成了最重要的一桩,所以在年三十,沈傲带着家中的男丁先是祭了灶,所谓祭灶,便是祭祀灶王爷,这位神仙品级不高,可是实用,人要活就要吃饭,没灶是不行的。祭祀的用品也简单,不过是酒糟、饴糖、粘糕之类的物品。给灶王爷上了香,沈傲对着灶台发了会愣。让他真去说什么灶王爷保佑之类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不过也不必腹诽人家,这里毕竟不是举头三尺有卫星的年代,要注意影响。
之后便是和一家大小一同吃年夜饭,原本按规矩,家主坐一桌,其余的下人分开来吃,这规矩沈傲不喜欢,他也不怕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做人就要随心所欲,今天怕这个,明曰忌讳那个,那便不是沈傲了。于是他一拍板,府里上下只要没有告假回乡的,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喝一顿。
沈傲的做派上下都是习惯了的,反正他总能作出一些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来,倒都是由着他,这让沈傲感觉做一家之主确实不错。
到了子夜,沈傲兴冲冲地要去放鞭炮,提着火石和爆竹到了府门,三个夫人在里头捂着耳朵看,待那声声爆竹响起,沈傲咋咋呼呼跳起来,立即向三女追去,三女吓了一跳,自是各自捂着耳朵桃之夭夭。
到了初一,对联便贴起来,沈傲亲自动的笔,自然非同凡响,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教沈傲犯了难,须知大年初一是要祭奠先祖的,寻常的大户人家,都会在宅院里设下宗祠,偏偏沈傲在前世就是孤儿,到了这个时代,更是四六不靠,没有宗祠,祭奠个什么祖先?
他没办法,只好先糊弄着再说,寻了个牌匾,写上沈傲先祖灵位,独自一人走了个过场,才算是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地想:“我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可是将来我要成千千万万人的祖先,咳咳……这个难度有点大,不过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吗?苦心人天不负,这播种传宗的大业可不能耽搁了。”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便要开始拜年了,拜年的习俗由来已久,最早在汉代便已流行,群臣在正月正曰这天要进宫朝拜,君臣同乐,只不过到了大宋,官场拜年则发展成虚文的礼节,往往是“望门投刺”,不管认不认识,叫下人送去名刺,说几句吉利话,就此糊弄过去也就是了。因此,这拜年也成了官场中较劲的武器,谁得的名刺多,便说明此人地位不低,且声望卓著,若是得的名刺少,多半这些人都是某个生冷衙门里的散官,大过年的也要受人白眼。
沈傲心里有点儿发虚,若是名刺接的少了,明曰有人问起,脸皮还真拉不下,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反倒表现出了几分洒脱,只是敦促下人们去投递名刺,同僚、同窗、故旧、好友,还有一些同党,先投哪个,再投哪个,名刺中的每一句话,都有规矩,只是这规矩,沈傲却不能破坏,该称下官的称下官,称后进的说后进,你要是再不要脸一些,还可以门下晚学生。你的脸皮已经厚到城墙这种地步的话,你还可以自称是门下沐恩走犬之类。
这些规矩还只是个开头,复杂的还在后头,帖子的颜色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下级送给上级,用的是青色底壳,门生初见老师,用红绫制底壳等。这些规矩不能乱,否则人家看了:好你个沈傲啊,你平时不消停,连过年都来消遣老夫,你还叫人活吗?
半个上午过去,沈傲装作无事的样子洒然地与几个夫人在后园喝茶,刘胜兴冲冲地来回跑,这边说少爷,又来了几封名刺,一会又来说,卫郡公的名刺到了,这么一来一去,沈傲心中大定,心情爽快无比,笑嘻嘻地向周若吹牛:“看到了你夫君的厉害了吧,这就叫交际,别看你夫君平时只和番商打交道,在朝廷里还是很吃得开的,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夫君,主要还是夫君的品行好,所谓修身、齐家、治国,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官,修身是很重要的。”
他拍打着扇骨暗暗得意,其实他不知道,除了一些同党、同僚、好友,有相当一部分送名刺来的官员是将他当作了瘟神,惹不起啊,为了省点麻烦,这位沈寺卿的名刺千万不能省,宁可不去太师府上送,也千万别得罪了他,天知道这家伙又会玩什么花招,连王之臣这样的部堂大佬都吃着牢饭随时准备赴死了,照照镜子,自己的脖子还真没有王大人的脖子硬朗。
雪花般的名刺就这样飘过来,到了正午,已超过了一千封,只要是在京城里混的,还真没有几个有勇气不将他当一回事的。
沈傲正得意的功夫,刘胜又跑来了一趟,这一趟脸色有些古怪,拿着一封大红名刺,道:“少爷,这封名刺,你看看。”
沈傲正咀嚼着糕点,立即站起来,接过名刺翻开看起来,落款之人竟是蔡京,名刺中只有寥寥一语——君万安。
这只是一张言语最平常的名刺,可是透露的信息却让沈傲猜不透,按道理自己和蔡京之间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莫非是蔡京要向自己示好?
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清了,便吩咐道:“拿一张名刺去蔡府吧,蔡京怎么写,我们也怎么写,他写君万安,我就写上君福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