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循着一条山谷,好不容易穿过了河东郡境内的中条山。此时他的左臂受了伤,又饥又渴,几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地势依旧起伏,但比中条山中的山势平缓了许多。李勇知道、如果继续往西边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一片平原;他以前来过这个地方,不过是多年以前。
他没有去平坦的地区,而是吊着一口气改道往北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寻找印象中的景象。如果没走错路,周阳邑应该就在北边那个方向。
次日傍晚,李勇终于找到了一片村落。成片的粟呈现出土黄的颜色,还在田间的村民直起腰,毫不避讳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着李勇。这里应该很少有外地人,那几个村民似乎想辨认、来人是哪家的。
李勇压低破烂的斗笠,用尽力气、快步往前赶路。
远处有一座低矮宽阔的山,山不大亦不陡,等他来到了山坡跟前、甚至觉得这里的平缓地势不像是一座山。
一座宅子就在半山腰上,大多房屋是草屋,但中间有几间板瓦房。宅子前面是一片夯土坝子,土坝下方有一条小溪;两侧是小松林。挨着松林不远,还能看到几处房屋。
推开藩篱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开口道:“关上,别把鸡放跑了。”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鸡知道自己回圈。”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黯淡,家禽也到了回圈的时辰。
李勇听到声音,心头一阵憿动,抱拳道:“陈石兄弟!”
陈石埋头观察了片刻,恍然道:“李……卿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勇叹道:“说来话长。”接着又高兴道,“好在终于见到贤弟了!”
陈石立刻放下手里木筐,向周围了一眼,说道:“请兄进屋说。”
两人就近走进一道木门,里面是灶房,再进一道门,便能看到木案和草席。陈石请李勇入座,先去灶房盛了一大碗粟米饭、一晚菜汤进来。
李勇毫不客气,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他这几天完全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陈石与李勇其实有类似的经历,也是还没成人的时候、就因为战乱役疾等灾祸家破人亡了,而且家族中人丁稀少、没什么依靠;然后被司马家收留抚养,成为庄客。
不一样的是,陈石父母皆亡,李勇还有个母亲。而且陈石之前好像一直在司马家的庄园里,只是帮忙管理附农;而李勇则被选为了卧底。另外有些人还成为了司马家的私兵。
李勇还在河内郡庄园里时,有一段时间与陈石居住在同一个庄园,算起来、两人至少认识了十余年之久。
他乡遇故知,李勇刚见到陈石时,心里感觉那个亲切!
但半碗饭下肚后,李勇渐渐冷静下来,感觉陈石似乎没有那么热情。
兴许是李勇一副落魄的样子形同乞丐,被昔日好友嫌弃了?有时候自己把人当兄弟,人不一定就有多看重,只不过是多年不见、忽然见面有一种错觉罢了。
仔细一想,当年同在一个庄园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好到在同一个锅里吃饭,毕竟不是一家人。时间的流逝,会让人误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会让情意更深,就像酒一样,实际上可能并非那么回事。
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是李勇有求于人,却不能给陈石带去什么好处。
陈石跪坐在对面的草席上,问道:“兄遇到了何事?”
李勇想起,刚才在坝子里时、陈石观察周围的动作,似乎担心被邻里发现似的。官府应该正在通缉刺客,陈石或许已经知道了李勇干的事?
但也可能是李勇想多了,他这些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确实疑心很重。
李勇道:“本来想去河内郡找个熟人,不料路上遇到几个汉子、起了口角,动起手来,我慌不择路跑到了中条山这边。想着贤弟在河东郡,便过来让贤弟接济一下。给贤弟添乱了。”
陈石摆手道:“无事无事,兄能想到我,我真心高兴。只是没料到,兄还记得我这个地方。”
李勇皮笑肉不笑道:“贤弟刚置办这块地不久、我便曾来过,确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先前我也寻思,贤弟可能已不在此地,没想到一来就寻见了人。”
陈石感慨道:“这地方有点偏僻,但挺好的。时至今日,我只想安生本分地找个地方过活。”
李勇点头道:“如此挺好。贤弟放心,我在这里呆不了太久,稍稍养一下伤,借一些干粮就走。”
陈石曾是司马家的人,躲到这么个地方就是怕被牵连;他与李勇也曾是好友故交,所以应该不敢对官府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