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认真的解释道:“在我看来,在壶身上留字,就如同在已经画好的画作上继续添加内容,如果不是真的特别契合,只会画蛇添足,”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西施壶,“这把壶的特点是简洁明了丰挺可爱,除此之外不应该添加任何不必要的点缀,为了炫耀书法而破坏壶身的整体气度,得不偿失。”
唐先海呆了一呆,随即老脸通红的拱拱手,“受教了,没想到我做了一辈子的茶壶,到头来还不如你这么一个彻彻底底的新手看的清楚,惭愧啊。”
“所以呀,创作作品跟打造产品是不同的,工匠们打造一件工艺品,只要技艺合格,各种元素尽可以的往上添加,反正这些产品针对的是低端客户,可要是搞创作,那任何一个元素的添加都必须是为了作品本身服务,必须起到能让作品更美、更好的作用,否则宁可不要。”
唐先海沉默片刻,“这个道理很直白,只是不是谁都具备你这样的艺术审美能力,如果你不提,我只会觉得在这把壶上刻几个字更好看。”
“不,老唐,你想错了,要说专业的艺术审美能力,一般人确实不具备,但也不要小看人类对美的感应能力,当一把好壶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绝大部分人肯定说不出好在什么地方,但肯定会觉得舒服,觉得有眼缘,尤其是有对比的时候,这种感觉会很强烈的。”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美感以更强烈、更直接的形式呈现出来,让更多的不具备专业艺术审美能力的人也能看得懂,记得住,爱的上。”
“要是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有了晋升为真正的工艺美术大师的资格,”徐景行郑重的说道。
唐先海这两天下来,被徐景行教训了好几顿,可是每次他都无法反驳,不但无法反驳,而且还越来越认可徐景行说这些话。
昨天还好,只是涉及到了一些工艺美术理论知识,对他的冲击力还没那么强烈,可今天,涉及到的却是那些根深蒂固的艺术理念。他发现,他那些习以为常的理念正一点点的被徐景行给摧毁、重建,他甚至有点恐慌,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想到之前徐景行说的那些话,早已经没有了太多波动的心里竟然生出一股勃勃的生机,放佛在寒冬的泥土下埋藏了许久的野草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或许,自己这个老家伙还真有机会焕发职业生涯的第二春!
唐先海如是想到。
颇为激动的唐先海想到这里,认真的点点头,“我记住了,”那模样跟安心听课时差不多,如果让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正在跟唐先海说话的是连云海老先生那个级别的人物呢。
徐景行见状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因为老唐的水平是足够的,只要找准了方向,想要突破现有的困境并不难。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响鼓不用重槌敲”,唐先海绝对是一台足够响亮的大鼓,轻轻一敲就能发出响彻天地的雷震之声。
唐先海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因为他这两天里学到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他剩下的这些年月琢磨、钻研。
因此唐先海捧起那把西施壶端详片刻,“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它出炉以后的容颜了,我这就把他放好,最多五天一定能出炉。”
“哈哈哈,那就好,我也挺期待的,这可是我亲手制作的第一把紫砂壶,我要自己用,用自己亲手制作的第一把紫砂壶泡茶喝,那感觉一定会很不一样,”徐景行也颇为期待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