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来到贾母正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冷场的景象。王熙凤也是个乖觉的,一边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一边正容给长辈行礼。
贾母笑道:“你这个猴儿,怎么这会儿才来,还不见过你妹妹弟弟们。”又对林招娣林黛玉和林祈到:“你们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们只管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林招娣答道:“母亲在时,曾经说过,大舅舅家的二嫂子最是伶俐标致,今日一见,果然名符其实。”
“哎呦呦,姑妈真是谬赞了。说起天下标致的人物,见了两位妹妹,我才算是知道人外有人!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嫡亲的孙女儿,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妹妹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了!”
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们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了林招娣林黛玉,问:“妹妹们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婆子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以王熙凤的伶俐,居然连贾母唯一亲生女儿家的事情都不清楚,还问自己姐妹二人的年纪,林招娣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没错,王熙凤进门满打满算才两年,算算时间,应该是自己父携眷南下之后才进门的,可是王家的家教也真够可以的,做亲居然不将亲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打听仔细了。再一想,王熙凤其实早就没了父亲,又只是王子腾的侄女,不知道这些也算情有可原,在这么多穿红着绿的贾家人中,她能够带着一头的银头面已经算可以了。
看在王熙凤那身石青的衣裙和全套的银头面上,林招娣林黛玉林祈几个对她也缓了颜色。
上头的长辈们都这样,也就不强求她这个新媳妇了。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又见王夫人问他:“月钱放过了不曾?”
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林招娣一听,马上就道:“让二太太费心了。只是我们姐妹如今正在守孝,衣食住行都有不少禁忌,尤其是这衣料,一点都不能马虎,更不能是绫罗绸缎的。”
说着示意一直托着盒子的流云上前,道:“老太太,外孙女亲自准备了几样东西给老太太,东西简薄,还请老太太不要笑话。”又示意同样托着盒子的流光上前,道:“父亲还让我将这两万两银子交给老太太,作为我们姐弟的一应开销。”
“林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本是因为我多次写信给你父亲,这才进京的,我又是你们的亲外祖母,哪里需要这个?”
“老太太容禀。外孙女到底还在孝期,这日常用度自然也该有些禁忌。而且,我们姐弟三人要给母亲诵经祈福,少不了要去寺庙里供奉。这些总不好让府上帮外孙女出的。而且我们姐弟身子也弱,这些日子以来也累得狠了。父亲也担心我们因为守孝而累坏了身子,所以再三叮嘱外孙女到了老太太跟前千万不要害羞,一定要记得跟老太太说,要一个小厨房,还要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帮忙开食补的方子。府上自然是不会稀罕这点子银钱的,可是父亲说,如果母亲在世,想必会赞同我如此巧立名目、孝敬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