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坐在马背上,后背贴着封朔的胸膛,只觉自己倚靠着的仿佛是一座磐石,说不出的心安。
拂面的晚风带着初秋夜晚特有的清凉,她惬意眯起眼。
封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在夜色里格外低沉:“你若是喜欢萤火虫,一会儿我可以抓些回去,装进白纱布里,还能当灯用。”
姜言意笑道:“萤囊映雪吗?”
封朔低笑:“你知道的典故还不少。”
姜言意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封朔在她身后闷笑。
行了一段路,远远就能看到远处密林里起起落落的莹绿色小光点,好似一条蜿蜒的绿色绸带。
姜言意初次见到这么壮观的萤火虫,只觉着惊艳,封朔神色却是一变,甚至拉住了马缰绳。
“怎么……”姜言意扭过头刚想问他为何突然停下,封朔却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在林子里穿行,人数怕是还不少。”封朔这话几乎是贴着姜言意耳朵说的。
封朔不是头回来这边,之前只有林子外围的萤火虫能看到,现在远远瞧着,林子深处的萤火虫也都飞了起来,而且是很连贯的一条光带,显然是有人在林中穿行,惊扰了歇在林子里的其他萤火虫。
姜言意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这里是衡州大营的驻扎地,平日里巡逻森严,连普通百姓靠近五里地内都会被驱走,深更半夜从树林里钻过来的,肯定不是善类。
封朔很快翻身下马,对姜言意道:“横岭是道天然屏障,这边没有布防,有人摸过来,显然是布防图泄露了。你速回军营告知池青、韩拓、萧邯他们此事,他们知道怎么做,大营里的盟军将领不可全信,你回营后若是遇到他们,也别轻易求助。”
姜言意知道他这是担心盟军里出了内鬼,她脑子似乎很冷静,但心里还是没来由一阵害怕,她低声问封朔:“那你呢?”
封朔只握了握她的手:“我去探探林子里有多少人,你回去报信,大营那边早一刻钟知道敌情,就能多一分胜算。”
言罢封朔就松开手,只看了她一眼,就踏进了夜色里。
姜言意也知道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她调转马头,驾着乌云原路返回。
她人轻,乌云又通人性,一路上跑得飞快,大营门口的守卫认得乌云,远远看到乌云托着人跑来,就撤开了栅栏。
出去时是封朔和姜言意一道驾马出去的,回来却只有姜言意一人,守卫看着姜言意到了军营还没有减速,直接驾着乌云冲进了军营,还有些纳闷。
姜言意向一名巡逻的小将问了池青的营帐,抵达时因为乌云跑得太急,她力气又不够,险些没拉住,让乌云直接跑进池青的军帐去。
池青拎着半壶酒闲散坐在案前,比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倒是多了几分不羁。
他见姜言意驾着乌云,意外挑了下眉:“楚姑娘这是大半夜的练马术呢?”
姜言意没空同他拌嘴,一口气道:“横岭那边有大队人马穿过来,王爷亲自查探敌情去了,让我回营通知你和韩拓、萧邯将军。”
池青一听有敌军从横岭穿过来,手中的酒壶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快步走出营帐,吩咐门口的守卫:“速去叫韩拓将军和萧邯将军前来!”
姜言意因为太紧张,一时间手脚软得有些不听使唤,没法自己从马背上翻下去,她坐在马背上对池青道:“王爷孤身一人在那边,还望军师即刻派人前去援助。”
池青一眼就看出姜言意是紧张的,让人去叫她的两个婢子过来,又宽慰她:“楚姑娘放心,我这就派虎步营的精锐前去接应王爷。对方大半夜的从横岭过来,人数必然有限,估摸着是想突袭,目标极有可能是粮草和药材。”
“他们在军中十有八九有内应,一会儿韩将军和萧将军会准备迎敌,我得去盯着各路诸侯揪住那个细作,楚姑娘你暗中去把粮草和药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封朔手底下最得用的便是他们三人,池青这一计,是直接把他自己和韩拓萧邯放到明处,让内应放松警惕,再由姜言意去完成最后一道部署。
池青拨给姜言意三千人马,让她去转运粮草和药材。
姜言意怕自己被认出来,若是被抓去当人质也是一大麻烦,和霍蒹葭、沉鱼都换了一身普通兵卒的服饰。
整个衡州大营看似平静,但早已有条不紊秘密进行着一切。
将士们思乡根本没睡着,得到有敌袭的消息,瞬间披甲拿刀集结完毕。
负责带队的小头目板着脸训话:“今儿白天衡州城的百姓才拿了月饼过来给你们吃,今晚若是不砍死两个明翰国耗子,都对不起你们吃的那块月饼!要是守不住衡州,更没脸去见衡州的父老乡亲!”
将士们心底的血性瞬间被激起来了,一个个恨不能立马冲去战场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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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意是头一回见到封朔手底下的嫡系部队做事的可怕效率,粮草和药材从装车到秘密运送出衡州大营,愣是没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们走的军营侧门,离开前整个衡州大营看起来依然一片静谧,丝毫没有马上要作战的意思。
除了封朔自己的人,几方诸侯的人马愣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为避免揪出内鬼误伤其他人,池青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只要有敌袭,最先冲出去的肯定会是已经准备好战斗的封朔嫡系部队,他们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几方诸侯的人马有准备作战的时间,不会有危险。
但如果有哪一方人马跟封朔的嫡系部队一样,一早做好了厮杀准备,那么内鬼就出来了。
韩拓带兵主要是对外,萧邯则是防止内鬼反杀。
哪怕已经带着粮草和药材远离了衡州大营,但姜言意心跳还是扑通扑通的。
今夜这场仗,只能胜,否则不止将士们的士气会一落千丈,横州百姓也会对军队失望。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往后退去的树影,心里还是紧张得厉害,试图跟霍蒹葭和沉鱼说点别的缓解自己的焦虑:“我先前让人给舅舅送去的月饼,不知道他收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