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平等啊!你这个胡言乱语的叛徒!”
一名精灵少年大吼着,在他身后是几名同龄少年,他们都穿着褐衬衫、黑短裤,脖子上打着黑领带,腰间别着荣誉短剑青年团的标准打扮。被他们包围的,是一名穿便服的精灵少年。
看上去有点像校园恶霸欺凌弱小,但只听了两三句,海德里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种族问题的争执。
亚尔夫海姆的居民大致被分为五个等级。
第一等,金发碧眼的纯种精灵;
第二等,混有其他种族血统的半精灵;
第三等,矮人和侏儒;
第四等,兽人;
第五等,人类;
依照法律,前三等种族可以出任高级公职,到第四等可以报名参加亲卫队,第五等的人类可以参加工作,享受公民基本权利,但不能出任高级公职,报考高等学府的名额也受到严格管制。
这种等级划分一直被左右两派所诟病,左翼人士认为这法律太过野蛮,不利于社会安定;,他们希望给予异种族更好一点的待遇,换取他们对精灵统治的彻底服从;右翼则认为这种划分太粗疏,对被统治种族太温和,应该建立专门的种族研究机构强化对种族差异性的研究,并且通过立法和武力强迫“被统治种族”服从。将异种族任何对政治权力的要求全部列为犯罪,和种族间性行为、同性恋一样并列“反精灵的重罪”。通通死啦死啦。
有意思的是,左翼人士大多是律师、法官、学者阶层,受过高等教育,生活优渥。用右翼杂志《黑色军团》的话来说“这些富裕阶层对自己属于统治种族一事太过理所当然,因此很少去操心这方面的问题。”相反的,对“纯粹精灵血统”最热心的,很大部分是社会地位低下的群体:犯了军法,被提早强制退伍的军人;一年递交三次调职申请书被拒绝的神经质职员;考试成绩不怎么好看的后进学生……捍卫“古老智慧种纯洁血统”的急先锋,就是这帮子“撸蛇”。
这种情况和第三帝国时期的某则笑话描述的情形有些相似
“什么是纯种的雅利安人?”
“像戈培尔一样高大强壮,像戈林一样体态健美。像元首一样金发碧眼。”
和没什么自信心的“雅利安超人”一样。鸡血上脑的右翼精灵们也喜欢抱团,同时也喜欢用暴力来和他们意见相左的对象进行“沟通”。
假如对方是“白玫瑰”成员的话,话题又涉及种族问题时,更是如此。
亚尔夫海姆没有党禁。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和社会秩序。合法注册登记。谁都能组织一个小团体。大学校园里稍微严格些,学生都必须参加青年团,否则会被视为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怪物。不过也允许非政治性社团存在。并且允许他们讨论一些政治话题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
“白玫瑰”小组就是这种环境下诞生的学生社团,一开始话题仅限于学术、艺术范围,但作为社会缩影,又大多是叛逆期的同龄人。政治话题总是会出现这些喜欢反抗父母、质疑权威的学生之中,各种“**”的左翼言论在这个社团中大行其道。
他们反对种族制度,反对亚尔夫海姆首先挑起战争,也反对执政官的独断专行,对右翼满足跑火车式的“杀光人类”、“夺取生存空间”理论更是嗤之以鼻,最后他们还曾用恶劣的手段嘲讽评议会里“保守的老爷爷”们。可以相见,没谁会喜欢这群标榜“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小年轻。激进派、保守派不止一次提出要禁掉这个社团,让大学和史塔西联手镇压,把抓到的“白玫瑰”成员全部送进集中营,或者至少流放到乌拉尔山。右翼大头目卡普博士不止一次提出“用五对负重轮来治疗这群叛逆”,右翼学生组织还和“白玫瑰”发生过几次肢体冲突。所幸,到现在为止没闹出过命案,最多有几个不老实的被送去公国啃冰疙瘩。
总而言之一句话,两边都是给“资产阶级”他们的父母找麻烦的活宝,哪一天不惹出点乱子纯属母神她老人家开眼显灵。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罗兰偏不。
“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后座传来海德里希最不想听见的指令,他斜了一眼观后镜,罗兰的侧脸对着他,笔直的看着图书馆正门前还在争执的精灵少年们。
叹了口气,海德里希拉过方向盘,波尔舍轿车静悄悄的靠近图书馆,到了能听清争吵内容的距离上停下。
“如果战争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我们还要评议会干什么?让将军们来管理国家不就行了?到时候就不是有军队的国家,而是有国家的军队,这样你们就心满意足了?”
不卑不亢的声音越过褐衬衫之墙,罗兰愣了一下,紫色眼睛里涌动出小小激动和怀念。
“我们无法战胜所有的敌人,即便开战之初我们能获得丰厚的战果,但我们也会为此四面树敌,陷入战争泥沼。并且越陷越深,直到耗尽我们所有的力量。然后我们自己一手挑起的战火最终反烧到我们自己身上,上千年来吾等一族为了复兴所付出的心血努力都会因为虚妄的野心而付之一炬,精灵一族可能就此灭亡。”
一口气说完这些,被包围的精灵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用睿智冷静的声调说着。
“我们应该杜绝推行扩张路线、引发群起围攻的想法,集中力量专守国内。通过和各国缔结友好关系。来承认我们是**的主权国家。为此,我们应当给予国内异种族更好的待遇……”
“只有傻瓜和无能之辈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敌人手上。”
尖刻的反驳来了,为了让自己的发言显得更具有说服力,辩手还引用了执政官的经典名言。
“朔尔,只要不是失败主义者和国贼,没有人会去相信人类把屠杀精灵说成是‘民族解放’、‘给野蛮之地带来文明的人类。和短耳朵人类缔结友好关系?这和把屠刀交到杀人犯手里有什么区别?”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尽是赞同的表情。
一千多年来,精灵的民族记忆一直算不上愉快。人类和兽人要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承担责任,而其中人类要承担的更多些。历史上正是人类首先挑起了对吉尔曼尼亚王国的反旗。之后的历史中。人类基于种族霸权对精灵的无情摧残和镇压,都决定了除一小撮和平主义、犬儒主义者之外的绝大多数精灵都不可能对人类抱任何好感,一如抗日战争之后的中国人不可能对日本产生好感一样。而人类诸国特别是把持教育和思想领域的伊密尔对历史问题的态度也一直在刺激精灵们的民族自尊心。只要教皇和他的神官们仍旧一本正经的宣扬屠杀精灵的“合理合法性”、“天赋权力”,一如严肃的日本学者宣扬“死亡人数为25万、而非30万”来彻底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嘴脸。精灵们就不可能对每年举行祭典祭奠“圣战英雄”的人类国家报以信任。
和人类国家的友好关系?这恐怕比“中日友好”、“中日永不再战”还要苍白虚幻。
对精灵们来说。即便要建立友好关系。也必须是建立在巨大武力落差和强大威慑力基础之上的“友好关系”就好像被穆斯林包围的以色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