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的神情是清醒的。

然而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陈伯伦不知道他的身份——按照他跟自己和林仑完全不像的样貌，必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他们。

但是开元通宝带他过来，与流浪汉相见，必定也不是无的放矢……是要提醒他什么？

还是单纯只想让他看到没有周霜霜的出现，原本的世界走向会是如何？

这一点，在已知情况下，陈伯伦一时半会儿还分析不过来。

不过，很快，眼前的人就又说话了——

“我毁了星环城。”

“从今往后，三百年内——假如星环城还能撑到三百年后的话，我将是史书上恶名滔天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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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胚胎期就将细如微尘的处理器内核依次植入，然后从初始调整胚胎的发育状态……等到培育仓打开，里头出现的那些婴儿们，个个将拥有一等一的资质，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这本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

可是，不过十年。

当这一批全无情感，也没有心力去感知外界的“行尸走肉”们渐渐成长，并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机械般的生活……他们终于忍耐不下了。

幼童的自焚事件，便是从他们中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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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缜密谋划而升腾而起的滔天烈焰，将那稚嫩的面孔一一湮没，星环城中心城区的警报器连续鸣叫了三个小时，中心城区的所有医疗力量倾力而出……

然而，这最优秀的一批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拯救回来。

他们是下定了全部决心的。

当火焰升起的那一刻，就是他们走向绝路的告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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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焚事件的扩大化，并不仅仅出现在孩童中。

原因很简单——

处理器的等级一步一步升高，人们的学习进度越来越快，但短期内处理器所能给予的目标总量不变。

在这种情况下，为防止科研项目重复、资源浪费，处理器的规划必须精细到每一个时间段。

而对于生活节奏日益紧张的星环城公民来说，原本高速行驶的学习或工作、生活节奏突然遭遇日程空白等“刹车”事件后，没有任何自主思考能力，也没有任何闲情逸致，能够聆听生活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居然也仅仅只有终结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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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环城如今的公民数量，虽然在政府每年不间断的胚胎数量提升培养中，勉强达到总数与十年前持平……

但所有人都知道，青壮年的比例，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下降……

当越来越多的处理器无法再在最短的时间内衍生出合适的项目后，自焚事件，已经是每天都能见到的常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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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世界！

陈伯伦听到这里，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在末世里，所接触到那些可怕事实后的恐怖感。

毕竟，他如今已经很能明白：没有什么比一步一步亲眼见证着全人类的消亡，更让人绝望的。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流浪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

此刻，那双布满了绝望阴翳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神情已经有了两分癫狂——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