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问题不在于抱怨,而在于比较。一个人的幸福度无关绝对的物质占有,只在于知不知道有没有比自己生活得更好,或者更差的人。如果知道周围的人都比自己差,有上顿没下顿,你就会觉得幸福一些,哪怕你仅仅满足了温饱;如果身边的人大多比自己过得好,住大别墅,开豪车,经常跨国旅游,买奢侈品就像买地摊货,哪怕你现在就有房有车,不愁吃不愁穿,你也会觉得自己‘穷困潦倒’。
“水往低流,人往高处走。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人能够从一只普通的猴子,跟其他动物没差的畜生,变成万物之灵,地球之主,就在于他的永不满足!
“该抱怨还是得抱怨,没有抱怨,就没有改变,安于现状,就没有进步和提高!不然,封建社会的地主把雇农送到奴隶社会去,说你们还不满足,怨这怨那的,你们看那里的奴隶们多么悲惨?连生命权,交//配权这些基本的人权都没有,生死全操于主人的喜乐,你们现在还不感恩,还不念我们这些地主老爷的好,觉得我们剥削压榨了你,你们真是混账啊!这些地主有理吗?农民们会买账吗?如果没有更高级的社会组织形式,他们会买账;但是当他们知道这个地球上还有资本主义社会,还有社会主义社会的时候,他们不会买账,只会吐地主老爷一脸的口水,然后打土豪分田地!用某个伟人的话说,就是地主老爷家的娇小姐,也是可以睡一睡!
“所以,看到了吧?满不满足,幸不幸福,只在于比较。这个比较,有的人会纵向比,跟往昔比,跟过去的自己比,如果有进步有提高,他就会觉得‘还阔以’;有的人则会横向比,跟周围的人,周围的国家比,甚至进行全球比较,然后得出自己到底幸不幸福,应不应该满足的结论。如何比较,很多时候跟个人的眼界,吸取的知识,接触的圈子,了解的现实有关,通俗的说,跟人的三观有关。
“比如,在你眼里,即使那么穷困的地方,肯定也有认为生活不错,是一片乐土的人存在吧?他们多半是老人,因为老人们过过更孬,更艰苦,更非人的日子。也有对现状强烈不满,要想改变的人吧?这些多半是年轻人,年轻人好奇好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道自己的世界究竟怎么样,所以他们用脚投票,背井离乡,甚至抛家弃子,去城里追寻更美好的生活。他们不爱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乡吗?爱,但更爱更美好的生活!放大到整个国家,也有用脚投票的人,那些去发达国家留学的,移民的,只要对现状不满而又有能力改变的,他就一定会去改变自己的现状,去综合的比较。
“我国的城乡差距是现实而存在的。这是一种结构性难题,是几十年来通过城乡二元结构,同一国民,但却有城市、农村两种户口,用工农剪刀差,有意抬高工业品价格,刻意压低(统购统收)农产品价格,几十年如一日,持续从华夏广大农村吸血(资源和人力),反哺城市导致的现状。要解决这个问题,是需要国家从政策上进行松绑,改变和改革,从税收分配上进行调节,真正的把农村和城市当一家人看,而不是当成是大房和小妾,城乡差距才有可能缩小,而不是持续的扩大。
“不过,小静,你也别太为山区人民操心,华夏现在的经济发展很快,以后也会越来越快,尤其是加入了WTO,正式的融入了全球经济链条,取得了‘世界打工仔’的资格后,华夏的面貌,不论农村还是城市,以后都将会一年一个样,大家的日子,终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宫静没想到自己的一些感叹,就被男孩说出了那么多的道理来。自己那些想不通,想不透的问题,在男孩条分缕析,从现象到本质的一番剖析下,一下子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但她更惊讶,或者说震惊的还是男孩那种洞若观火,洞悉人情,从纷乱复杂的想象中一下子切中要害,抓住本质的超凡本领。听着男孩的侃侃而谈,旁征博引,宫静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学生在听知识渊博,洞察世事的老教授上课一般。这真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一种灵魂的洗礼,一种拨云见日的点拨和引导。宫静有些激动的道:
“小勃,谢谢你。这些困扰我的问题,没想到你却能一下子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真的好厉害呢!”王勃的一席话,让宫静整个一下轻松起来,就像卸下了某副思想的重担,一下子松快无比。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当了18年的农民,所以对农民这个阶层现状的历史缘由和现实困境想得要多一些。”王勃谦虚的说,心头却想,小丫头,我的心理年龄都有两个你那么大了,四十不惑,连这些简单的问题都要困扰迷惑,看不明白,那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