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沽炮台隔河相望的塘沽炮台已然化为了一片残垣废墟,守将龙汝元被英法联军的开花炮弹炸得尸身不全,一千多守军大半以身殉职,余下的不是被俘就是投降,只有少数人侥幸逃回了大沽炮台。
大沽炮台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尽管炮台本身经过了多次的加固,几乎形同永久性工事,然而在连续多日的惨烈激战中,在英法联合舰队强大的舰炮火力轰击下,大沽口炮台同样被轰击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炮台上的大小火炮也损失大半,再也无法有力压制英法联军的舰队和冲锋队形。
即便如此,英法联军却仍然没有任何停止进攻的迹象,由一百零五艘蒸汽明轮战船组成的英法联合舰队再次开抵大沽口海面,包括两千多中国雇佣兵在内的一万八千英法联军步兵也从清军主力曾经驻扎的葛沽方向杀来,水陆两路前后包夹已经只有两千多守军的大沽口炮台,苏格兰的风笛与法兰西的鼓点交相辉映,预告着残酷的大战又将展开。
英法两国的军歌声中,一名此前投降的清军士兵打着白旗来到了大沽口炮台下,向大沽口守将史荣椿递交了劝降书,并公然喊道:“史军门,朝廷已经抛弃我们了,僧王爷早就带着八旗军队跑了,你还坚持什么?投降吧,为了炮台的弟兄,投降吧!”
“砰!”
回答劝降叛徒的,是史荣椿亲手打出的一颗子弹,原始的火绳枪精度极差,仅仅只打中了叛徒脚下的土地,叛徒惊叫着掉头就跑。额头上包着绷带的史荣椿则面无表情的放下火枪,冲左右大吼道:“弟兄们!炮台在,我们在!炮台亡,我们亡!朝廷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皇上绝对不会不管我们!”
衣衫大都被炮火熏得漆黑的炮台将士纷纷点头,即便大部分人实际上都是神情恐慌,心中胆怯,一些清军将士却依然神情坚毅,意志坚定,还有一个耳朵被弹片削去了一半的参将大吼道:“和洋鬼子拼了!让洋鬼子知道,我们大清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和洋鬼子拼了!拼了!”
很可惜,时代已经不同了,再昂扬的斗志,再高昂的士气,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都已经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当百余艘英法军舰先后开炮发起轰击后,大沽口炮台还是很快就笼罩在了一团巨大的炮火硝烟之中,双眼血红的清军将士在硝烟中拼命的开炮还击,却因为技术与装备上的落后,仍然还是很难准确命中敌人的战船,舰只数量是上次大沽口之战时五倍以上的英法舰队则炮声隆隆,不断把一枚接一枚的实心炮弹和开花炮弹打上大沽口炮台,清军将士也在炮火中不断怒吼着倒下,血染炮台。
在这个时代排名世界前两位的英国军队和法国军队也同样勇敢,不等舰炮的轰击结束,英法两国的士兵就已经排着密集的横队敲着鼓吹着笛向炮台杀来,清军士兵拼命的开枪开炮,却始终无法让这两支世界强国的军队那怕停下半步。一直到了英法联军逼近炮台脚下,清军士兵才靠着居高临下的有利优势,勉强挡住了英法联军的前进脚步,逼着英法两国的士兵与自军打火枪对射战。
火枪对射战仍然是清军被按着打踩着打,英国军队的M1842步枪在射速方面虽然比不上普鲁士军队装备的击针枪,却轻松甩开了清军士兵装备的火绳枪八条街;法国军队装备的米尼枪射速虽然比M1842更慢,精准度却是火绳枪的十倍以上。密如爆豆的枪声中,接二连三倒下的,仍然还是大沽口炮台上的清军士兵,之前那个大喊和洋鬼子拼了的参将,也很快就头部中弹,倒地身亡。
对清军将士来说还有更惨的,他们手里的火绳枪不但技术落后,工艺和质量方面更落后,长时间的连续发射后,不但接连出现炸膛现象,枪管也滚烫发热到了无法装填弹药的地步,逼着清军士兵只能是象电影《鸦片战争》一样,脱开裤子撒尿给枪管降温……
“顶住!顶住!打!打!给我狠狠的打!让洋鬼子看看我们的厉害!”
直隶提督史荣椿始终坚持在陆战第一线,不断的呐喊吼叫为将士鼓舞打气,先后两次中弹都没有后退一步。然而这么做还是改变不了清军将士和英法联军技术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同样改变不了大部分清军士兵战斗力低下的残酷事实,当经验丰富的英国军队抓住清军火力减缓的机会发起冲锋时,早已筋疲力尽的大沽口守军顿时就露出溃败迹象。
只有少部分将士在史荣椿的率领下迎了上来,红着眼睛和英军士兵展开近身白刃战,大部分的清军士兵仍然只敢躲在远处开枪射击,同时更加不幸的是,即便一部分清军将士视死如归的发起反冲锋,却在刺刀格杀战中仍然拼不过人高马大并且接受过严格训练的英军士兵,在刀刀见血的近身战中仍然处于绝对下风。
“史军门,快走!快走!”
身边残余的士兵一边与英军士兵格斗,一边赤红着眼睛催促史荣椿快跑,史荣椿则置若罔闻,提着尽是缺口的砍刀只是与英军士兵砍杀,接连两次被刺刀刺穿身体都不肯逃走,口里还不断大吼,“弟兄们,快上来!快上来!上来和洋鬼子拼了!”
只有寥寥几个清军士兵又冲了上来助战,英军士兵却象潮水一般的迅速淹没了史荣椿等三十余人,法国士兵则从两翼包抄,怪叫着杀向远处的清军士兵,激战中,英军士兵还喊出了怪模怪样的中文,“投降!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又一柄刺刀从背后直接洞穿了史荣椿的胸膛,史荣椿勉强架开前方捅来的另一柄刺刀,更多的刺刀却接连扎入他的身体,鲜血带着气泡从胸口涌出,全身血染的史荣椿将军眼中也逐渐失去了光泽,高大的身体缓缓倒下,口中喃喃……
“直隶的乡亲们,我尽力了,是主力先跑了,是朝廷不给我救兵,所以我,没能守住大沽口……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