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军驻扎下来后,夏浔召集将领,就眼下的局势商讨对策。
严峻的形势,使得每个人的神色都冷肃起来,过了半晌,风裂炎才忧心忡忡地道:“八百里瀚海,我们已过大半,可是剩下的这三百多里路,却是步步杀机。马匹本不宜在沙漠中长途跋涉,行进时也不能一直骑着它们,否则不但作战时马力不济,甚至可能把马累死。士兵们同样疲惫不堪,再这么日以继夜的折腾下去,再骁勇的战士也要崩溃了。”
夏浔道:“我知道,问题是,我们现在没有选择!”
他在帐中踱了一阵,沉声说道:“是我估计不足啊,这一路是八百里瀚海,寸草难生,我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股强大的敌人!在这儿要出现一股强大的武装,本是不可能的,要在这八百里瀚海确定咱们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但是现在这些不可能却都成了可能!”
他缓缓做了断语:“一定有内奸!”
刘玉珏惊道:“国公访哈密的行程和时间,敦煌无人知晓,怎么会……”
陈东阴沉沉地道:“所以国公才说大意了,在敦煌时,国公的行程非常保密,在甘凉时,却曾经透露过行程,如今看来,奸细应该就在甘凉,而且……他的地位应该还不低,否则就算是甘凉,知道这些情报的人也是不多的。”
他这一说,风裂炎的脸色也难看下来,他是甘凉的人,自然不希望罪魁祸首出在甘凉,风烈炎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终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却很是不愉。
夏浔吁了口气,说道:“好啦,这些事,咱们先不用说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困境。”
塞哈智想了想道:“国公,要不要派轻骑上路,先行赶往哈密,叫哈密王起大军来接应国公?”
刘玉珏摇了摇头,道:“看敌人如此缜密的行动,恐怕这一点早就被他们想到了,咱们要是派出小股人马,恐怕根本到不了哈密!”
塞哈智急了:“既找不得援兵,眼下又被强敌窥伺,难道咱们就毫不作为,等着兵马疲弱,强敌来袭不成?”
夏浔沉声道:“世上没有常胜将军,要做最坏的打算!风指挥,大漠弋壁,你最熟悉不过,现在,我把指挥全军的权力交给你,包括我在内,一切由你安排!”
这就是夏浔的高明之处了,他高明,并不是自己算无遗策,并且无师自通地精通兵法,熟悉各种地势环境下的作战特点,而是他会用人,充份发挥部将的能力,他不是个能将兵的人,却能将将!
西域地理,以大漠弋壁居多,和北方草原又有不同,北方草原在冬季处处有白雪覆盖,而一出玉门关,常常会经过连雪都不下的不毛之地,环境比北方更恶劣百倍,在这里,连塞哈智都算是门外汉,众人之中只有风烈炎熟悉一切,了解一切。
风烈炎听了夏浔的命令却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陈东刚刚还说西凉有内奸,夏浔却仍能对他付以这样的信任,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了呀。风烈炎既惶恐又激动,他本还想谦让一番,夏浔却用不可质疑的语气道:“勿庸推辞!在这里,如果你也指挥不好,我们就更加不堪了!
风指挥,你只管放手去做,无论你有什么安排,我都全力支持!当下的情形十分险恶,强敌随时会对我们发动致命攻击,我叫你来接手全盘指挥,并不是叫你一定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强人所难了。无论成败,无论生死,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我……我……,末将遵命!”
风烈炎心怀激荡,向夏浔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心中只想:“拼了性命,我也要护得国公周全!”
※※※※※※※※※※※※※※※※※※※※※※※※※
“西琳、让娜,你们休息了么?”
夏浔散了会议,走回自己的寝帐,月光下,瞧见旁边西琳和让娜的住处,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站在帐口轻轻地唤了两声。
里边亮起了灯,西琳和让娜齐齐应了出来,由于军中时刻戒备,连她们也都穿束整齐,以便随时上路,所以只是和衣而眠,起来的甚快。
“老爷!”
两女看到夏浔,有些不知所措。眼下的情势她们都很清楚,自然不会花痴到以为夏浔来找她们,是要寻欢作乐的,尤其是掀帐之后,看见夏浔冷峻的面孔,两女更是心中忐忑。
“进去说吧!”
夏浔说完,当下走了进去,西琳连忙挑高了灯笼,帐里面,唐赛儿正和衣睡在一角,身下垫着狼皮褥子,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皮大袄,小脸蛋红扑扑的,并没有被他们吵醒。
西琳把灯笼挂在帐中的立柱上,和让娜拘束地站在夏浔面前,夏浔就地坐下,坐到了她们的褥子上,触手处一片温热,显然两位姑娘已经睡下,刚刚被他唤醒。
“你们坐吧,坐着说!”
两位姑娘听了,便在夏浔对面坐下,两双湛蓝的大眼睛依旧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不晓得他要说什么。
“这一次……恐怕是很危险了!”
夏浔的声音有些艰涩:“以前,这种生死一线的场面,我不只一次遇到过。不过,那时候孑然一身,没有几千号兄弟的性命前程需要考虑,单枪匹马、杀进杀出的也不觉甚么,可现在不成了,茫茫瀚海,渺无人烟,三千卫士,为我的安危负责,我也要为这三千兄弟负责。来去,不再那么随意,生死,也不可轻谈了!”
夏浔喟然叹息一声,又抬起来凝视着她们:“不过,马革裹尸,本是战士本色,原也没有甚么。只有你们……,我当初带你们来,只想着随时有所见闻、遇到什么人物,凭着你们的见识能对我有所帮助,我实未想到,会遇到今日这般危险,你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把你们带入险境,是我的错!”
夏浔诚挚地凝视着她们,郑重地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