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集合,一辆辆四轮马车把这唱歌的队伍拉着走,让他们的歌声在黑夜中四处回荡。城外一个个的农庄都点起了灯笼,无数百姓正在送走自己的子弟。
听到这歌声,无人不为之落泪,无人不为之动情。有的百姓赶回家里急急忙忙的煮些鸡蛋,蒸一锅热馍,再急匆匆的朝运兵的马车上塞。他们明知道自己送走的并不是自家的孩子,可还是不计工本的将吃喝递给那些士兵。
桑全来坐在一辆马车的车厢后头,路过一个庄子时,就有好些百姓带着泪给他们送东西。一个老母亲并不认识他,却将两张烙饼塞进他的手里,哭着喊道:“儿啊,你得回来呀。娘等着你回来,给你娶媳妇啊。”
桑全来听到这一声瞬间喉咙哽咽,心里堵得慌。他过年后才十七,是家里五兄弟中最小的,从出生就备受疼爱。可现在他一个人带着几十号部下即将上战场,想到自己的母亲肯定也担心,忍不住对车外拉着他手的老母亲喊了声:“娘,我一定回来,你等着我回来。”
这不认识的母子手拉手喊了好一会方才分开。桑全来抹了抹眼角的泪,又想起自己好歹是个排长,不能表现的太软弱。可等他抬头看看车厢内,排里的民兵们并无人看轻他,一起落泪而已。
天津有国防军的新兵训练中心,被征召起来的民兵全部被送往中心领取被服和装备。相比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民兵的武器就落后两三个档次。骑兵是没有的,炮兵数量也少,绝大多数是步兵,武器就是简化的燧发枪——没有膛线,也没有精准却昂贵的米尼弹。
桑全来还得庆幸自己部队领到的不是火绳枪。那东西更便宜,可操作繁琐需要大量训练,不适合民兵用。除此之外民兵部队倒是领到了不少防御手榴弹,没有拉发引信,直接上导火索。这玩意威力大,装药多,缺点就是笨重。
集结起来的民兵将在新兵训练营里接受大概一天的编组,隔天就登船前往辽西走廊。大量的商用民船和海军船只都被调了过来,专门为运输这些民兵奔赴战场,补充正规军兵力不足的防线。
被动员的民兵有的走运,被安排在关隘和固定防线后头,整个战争期间就是接受了一场高强度的实战训练而已,然后平平安安的回家。可有少部分民兵却阴差阳错的被送往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段负责堵截最凶残的敌人,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桑全来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排编组完毕,夜里就在训练中心住下。他于黑夜中瞪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将被送往什么地方?就在他为命运而忐忑时,他远在金州的父母也正面临极大的惊惧。桑家五个男儿,老大桑文来已经贵为旅长,还有三兄弟在机械厂搞技术……
唯有老五在天津。
“你说咱家幺儿会不会被送去打仗?”桑家老太太就拉着家主桑有深,“咱家已经有一个当兵的了。你不是跟大帅有旧么?你去求求情,让他免了幺儿的兵役吧?我现在就想他在我身边。看着他,我才安心。”
金州同样在征召民兵预备役,大量的年轻人离开家舍,聚集成军。这半夜里的动静之大,让桑有深一家都被惊动了——不过‘革命军’下令动员,却绝不会动员自己作为家底的宝贵技术人员去打仗。桑家上下也不担心当旅长的桑文来,就担心小儿子桑全来。
天虽黑,可街道上满是人,火把耀眼。
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参军打仗,这场景把桑家老太太给吓到了。她站在自家门口一个劲的推桑有深,“你这死老头,你说句话呀?你也算有功的人,厚脸皮去求一求,不行么?”
桑有深站在自家门口也傻了般。被自己老婆推了几下,他爆发似的喊道:“我能求啥?幺儿若是在天津被派去打仗,我在金州能求啥?你没听那些征兵的人说么?这是国战,国战啊!若是打输了,要完蛋的不是我们一家。”
喊了几嗓子,桑有深眼睛里也变得湿润,“咱家幺儿就没吃过苦,又不在我们跟前,我这当爹的也不知该咋办?唉……。”他叹了一声,整了整衣裳就离家而去。他老婆在后头喊道:“死老头子,你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桑有深跺跺脚,哑着嗓子喊道:“我去厂里,我去找点活干。既然是国战,咱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就当是为咱幺儿出力了。我也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桑有深住的地方就是工厂的家属区,住在附近的大多都是‘革命军’工业体系内的工人。等着征兵的队伍离开,大批工人和技术人员也纷纷从家里出来前往工厂——既然是国战,那就是每一个人都要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