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大帅说了,‘革命军’的地只分不卖。”
“好多人都对这事想不开,有粮食了就想要自己的地。”
吃完饭,天也黑了。桑木匠老婆在土炕前点了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跟桑木匠聊天。就等他们觉着困了要睡下时,屋外忽然传来狗叫声。一会后就听有人在外头喊道:“桑木匠,在家么?我老李头呀,想找你商量个事。”
桑木匠好生奇怪,披着衣裳出去开门。门外进来个干巴瘦的老头,年纪不小了。他把人引进正屋坐下,就问道:“老李头,你这半夜里跑来有啥事?”
老李头是附近农庄的人,一大家子十几口,七八个劳动力,儿孙满堂。他年纪上六十好几了,难得活这一大把岁数。周围十里八乡的,都得尊称他一声‘老爷子’。
老李头坐下后就开口问道:“桑木匠,听说你跟大帅认识?”
桑木匠听着便吓一跳,过去他还会得意的吹嘘自己跟周青峰在抚顺就认识,现在他可不敢了。再乱说这话,别人不是笑他吹牛,就是觉着他不识好歹。庄户人家喜欢背地里嚼舌根子——大帅是什么人?你也配认识?
桑木匠连连摆手,不敢说自己认识周青峰。可老李头却似乎认定了他背景深厚,“你桑木匠几个儿女都有出息,大儿子还是近卫队里的大官。前不久他来看你,带的卫兵可彪悍了,乡亲们可都是看见的。你小女秀儿还是啥高小毕业的,听说给部长头领做了妾室……。”
“秘书,秘书,是教育部尹部长的秘书。这是一份工作,可不是妾室。我家那丫头打小也不起眼,咋就被人家部长看上了,我也当爹的也是奇怪。
可人家既然看得起我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桑木匠现在奉行低调再低调。自家儿女有出息是好事,可他却不敢在外头胡说八道,免得树大招风。
给穿越者找女仆什么的,直接说出去影响不好,所以行政部都说是给领导培养秘书。桑秀儿已经勉强拿到了高小文凭,模样又清秀,年龄也不大,于是就被选中了。可这事在外人看来,那就是给首领当小妾了。
桑木匠嘴上强调‘秘书’,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这可是部长级别的大官。就算当妾室也不算辱没家门。只是老李头却不懂什么‘秘书’不‘秘书’,他只觉着桑木匠有能耐,消息肯定灵通,于是继续问道:“我就想问问,大帅真不要我们缴今年的粮税么?”
“那是肯定的。”桑木匠斩钉截铁的说道,“去年几十万人逃难跑到这辽南,大帅就说了任由大伙垦荒,两年不缴税。今年算是第一年,明年也不用缴。顶多是把之前赊欠的耕牛,粮食,种子,农具啥的付了。而且只付一半,剩下一半明年付,还不要利息。”
“那多出来的粮食就真给我们了?”老李头问道:“这事可从来没有过。”
“那些农技员后生不是说过了,你要是觉着粮食多,可以卖给大帅嘛。大帅派下来收粮的人就在各个水力加工点,你们把粮食送去脱粒脱壳,顺带就可以卖粮了。价钱都是公开的,一百公斤脱壳的麦子,收购价是一元二角。这价钱还算公道了。”
辽东在明末时期农业生产崩溃,土地大量抛荒。关外粮食需要靠关内接济,粮价畸高,动不动就三四两银子一石,贵的时候甚至要七八两。可现在‘革命军’开发辽南,今年粮食丰收,粮价立马就爆跌了下来。一元二角的收购价不算高,却也不低了。
特别是现在由于大量人力畜力农机的普及,种地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人均能耕种的面积也提升数倍。平均一个劳动力可以轻松伺候好二十亩甚至三十亩地。按现在的亩产,这就是差不多二十元的收入了。撇除要还的贷款,至少还有个十元。
这可是银子啊!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家里往往是没有银钱的,能有几个铜板买点油盐就不错了。其他什么的全靠自己。比如说布匹就得自己纺纱织布。若是家里穷的,女眷都没衣裳出门——杜甫的《石壕吏》中有一句‘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这可不是说笑。
眼下搞集体农庄,集合几百号农户的力量进行生产劳动。这一年下来哪怕三口之家的户均收入至少也在十几元。对于穷惯了的人来说,这钱拿的真有些烫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老李头所在的集体农庄已经收割完毕,把多余的粮食也卖了不少。他一家十几口,除掉老弱还是一下子就赚了七八十银元。这简直就是巨款了,立马就从赤贫进入富豪阶段。他的苦恼是,“这钱都是大帅给的,可我们穷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该咋花呀?”